半夜,蝉鸣幽微,四下寂寥无声。
侧殿灯火通明,考虑到八位读卷官年大多事已高,八张桌子旁边都摆着碳炉,偏殿内温暖如春,却无半点炭气,反而有阵阵浅淡木香。
李成绮静心看奏折。
近三年不理朝政,他不知晓事务太多,李成绮又是万事不肯假手于人性格。
故而每桩大事文书都要亲自看过,自习去解当年情况才能
秦博约无奈道:“你定要在奉英殿里和说这个吗?”
连原弘和都看过来,目光中似有探究。
顾无隅悻悻闭嘴,朝监试官见礼过后才退出去。
有太监领着他们出去,李成绮对顾无隅不加掩饰欣赏早就在宫人中传来,故而这太监对他们两个极客气,言谈中不乏吹捧谄媚之意。
现在还不是说话时候,顾无隅只得频频点头,间或接上二句。
廷试持续不过五个时辰,顾无隅交卷时却觉得仿佛过生。
幸而他根基扎实,且在策卷中所写乃是平日心中思索过千遍万遍,信手拈来,行云流水般地做完文。
当他如初梦醒般地抬头向前看时,李成绮早就同谢明月出去,那处不过是个空荡荡座位。
顾无隅收回目光,正待寻找秦博约,肩上忽地沉,他陡然回头,宛如见鬼般惊恐与惊喜交织表情把对方吓跳,看清来人,他表情瞬间垮下去,“毋意,”顾无隅没什精气神地和秦博约打招呼,猛然想起秦博约话,咬着牙问道:“你怎不说明白?”
秦博约只说文昭不需廷试,却没说清文昭为何不必参与廷试,他竟,他竟还以为文昭真是个姑娘家!
他心乱如麻,不知是高兴自己同小皇帝有过数面之缘,还是该惶恐自己和自己未来最高长官称兄道弟,他脑中乱纷纷,圣心不可预测,前途亦未卜,唯可以确定竟只有李成绮真是个男人。
顾无隅苦笑下,尝试着伸出手,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旁边引路太监在看到他动作之后,眼中浮现出几分惊恐,他表情仿佛在说:这人莫不是欢喜疯。
鬼使神差之下,顾无隅忍不住回头,愈发远去奉英殿侧殿已亮起烛火。
读卷便在奉英殿偏殿内进行,先由八位读卷官看卷,择十份最优者呈给皇帝。
殿中大半贡士都在看他们两个,那卢姓考生更面色铁青,狠狠地瞪着顾无隅,顾无隅笔筒落地时他看得分明,本以为皇帝会治他个御前失仪之罪,不想,那笔筒竟被小皇帝亲手捡起来放到桌上!
他当时口牙险些被自己咬粉碎,策卷又与他所准备题目不同,非是全然相反,只区别在上下句,他满心都以为策卷要问如何治武备,看到修文德时差点吐出口血。
咫尺之差,不过如此。
差距越少,他就越恨,越不甘心,恨自己,恨顾无隅,恨鹿鸣馆侍人。
有人正大光明打量,还不住窃窃私语,顾无隅在廷试之前本就风头极盛,又得皇帝另眼相待,怎不引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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