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月合上书。
李成绮悚然惊,不知道这话算不算顶撞师长。
自醒来后,李成绮无论面对谁,都能记住自己是李愔而非先帝李昭,与谢明月独处时则不然,他太熟悉谢明月,他太习惯谢明月,在谢明月面前,他会不自觉地显露出些从前习惯。
等……李成绮顿住,为何是独处?
他手上有股药味,萦绕在李成绮鼻尖,淡,却苦惊人,李成绮常年吃药,并不觉得难闻,反而十分熟悉。
李成绮怔,抬起头。
未与谢明月视线相交,却见他垂首,认真地摆放着桌上东西。
在李成绮还活着时候,谢明月也曾这样为病中他摆放笔砚,些小事罢,当时已位极人臣谢明月却从不愿意假手于人,明明是几年之前事,但仿佛,已邈如旷世。
在二人对视之前,李成绮挪开视线。
谢明月直站着,腰背挺拔,立如青竹,李成绮反驳不出严以律人宽以待人话,便忿忿坐直。
他上辈子仪态极佳,哪怕病重时,只要还能坐起,他都不会松懈半点。
好看,但累。
李成绮不和谢明月对视,专注地盯着桌子看。
桌子当年选木料不是最好,李成绮要急,且不拘料子,有什就命匠人用什,这张桌子在他床上摆十几年,桌面早就旧,有些刮蹭痕迹。
己生平?
李成绮表情活像生吞盘苦瓜,谢明月说冠冕堂皇,况且就算他不找理由,直接让李成绮抄写,李成绮也不能找出什理由拒绝,除非他手现在断。
李成绮磨磨蹭蹭,“孤冷。”
“陛下在床上抄就好,”谢明月善解人意,“正好床上还有先帝用过桌子。”
李成绮很想问句先帝是喜欢在床上吃饭吗,不过他觉得自己要是问出口,谢明月可能要他抄两遍,于是很有骨气地闭上嘴。
好在谢明月并没有看他。
不然谢明月定会惊讶于这个少年皇帝看他神情竟如此复杂纠结。
世祖本纪很快被送到李成绮案头,李成绮捏着笔杆,没有立刻抄写,仰头问谢明月,“青霭呢?”
谢明月正专注地看手中世祖本纪下卷,闻言抬眼,语调平淡,不阴不阳,“陛下对宫人很关心。”
“孤对谁都很关心,”李成绮微笑回答,“若是太傅去做件小事,却很久没回来,孤也会担心。”
谢明月取来笔墨。
李成绮还不抬头,视线里除桌子,就只有桌子上在摆砚台手。
谢明月手,是拿笔手。
离得太近,李成绮几乎能看见上面薄薄茧子。
细看之下,他手上有伤,有茧,有平常人都有纹理,并不那样完美无缺,并不那,高不可攀。
他很恨,恨谢明月,恨撰写世祖本纪文官,恨上辈子自己为什非要在床上批奏折。
李成绮趴在桌面上。
他坐没坐相,谢明月没有出言提醒,用卷起书在他腰背上轻轻点。
李成绮猝不及防,猛地弹起。
“君子危坐。”谢明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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