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个时辰,热气儿终于散些,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出来乘凉。
他就靠在树干前,没人在意他。
卫檀生沉默地看着面前汉子们高声谈笑,被袖摆遮挡住手掌,慢慢地抚上左腿。
很疼。
他自然是恨这群山匪,只是如今双方实力悬殊,他只能忍辱偷生,苟且活命。
他既然想要逃跑,就必须要把自己身体养好。
惜翠又回到那茅屋里,把他饭给端出来。
他饭根本称不上饭,小半碗南瓜混着些豆角,软塌塌烂乎乎,糊作团奇怪颜色。
卫檀生伸着手接过去,垂着眼,声不吭地闷头吃,吃到半停下来,觉得反胃。
过会儿,才攥着筷子继续吃,将这半碗南瓜吃得精光。
惜翠赶紧又在他背上拍几下,这回控制住力道,轻轻地,算作安抚。
“这碗本来就挺破,”惜翠收回视线,对卫檀生道,“摔碎也没事。”
卫檀生终于正眼看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槐树叶影缘故,他乌黑双眸隐隐显现出几分绀青色来。
那双眼中恐惧依然没有完全散开,但却升起几分困惑与不解。
顺着碗沿就流在衣服上。
许是喝得急些,男童呛到水,手上碗也没有拿稳,“砰”地,摔个四分五裂。
而他来不及去顾及这些,揪着衣领咳嗽得好像都喘不上来气,张小脸涨得通红。
惜翠吓跳,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不过她低估自己这幅身体力气,没太把握好力道,宽大黝黑手掌拍在男童纤细脊背上时,直把他拍得个踉跄。
惜翠怕被别人看出来自己是个冒牌货,也没上前掺和,就坐在卫檀生身边听他们讲荤笑话。讲到哪家村上姑娘好看,上回打劫那富商小妾又是如何如何貌美。
惜翠总觉得这个年纪孩子听这些不大好,但看他脸沉默模样,又觉得他根本没听进去,他怔怔地,似乎在想自己事。
晚霞在他如白瓷般肌肤上
惜翠看他可怜,没有再把他抱回茅屋里。
那儿又暗又脏,夏天不通风,屋外虽然热些,好歹还有树荫能遮遮。
卫檀生吃完饭,有些困,他看上去昏昏沉沉依旧不大清醒,靠着树干闭上眼睡着。
他这睡,直睡到傍晚。
晚霞将整片天都烧得红通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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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脸山匪看着看着他,拍脑门,好像想起来什。
“你饿不饿,去给你端碗饭。”他问。
卫檀生犹豫瞬,点点头。
他其实不饿,他头很晕,胃里也很难受,翻江倒海般,想吐却吐不出来。但他知道,他必须得吃点东西,他现在浑身上下都使不上来力气。
花好半天,卫檀生才缓过气来,双眸子更加润泽。
他喉咙里发出些丝丝气音,缓缓地抬起头,却没有看惜翠。
惜翠顺着他目光,看见地上那个已经救不回来瓷碗。
孩子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恐惧。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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