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几年,他们把孩子寄养在老家,交托时,讲语焉不详。
再后来,该到上学年纪,不能放在村子里蹉跎,夫妻俩只能接回。外公给她起名,个渡字,他抱着小包被里她时,看着那双乌溜溜眼睛,说,孩子你叫江渡吧,就当来渡劫,人世苦呦,苦很,这世上酸甜苦辣都吃遍就好啦,就能生平平安安,顺顺遂遂啦!
日子就这过下来,纸包不住火,他们女儿发觉真相,为此,和父母决裂,夫妻俩谁也不敢去看女儿眼,那双血红血红眼。
她绝望地说,不是你们孩子吗?你们这样对?你们不知道她存在对意味
即使是那样,他在巨大痛苦中还想着,得做个守法公民,他要法律给他做主,法律确实主持正义,可女儿好不。
名声注定要坏,人人都议论他闺女脏。
最可怕是,女儿肚子天天大起来,因为身体原因,打不掉,她在疯狂中要结束掉自己生命。夫妻俩跪着求她,孩子你别死,你权当为爹妈留着这口气,将来,旦生,就溺死这娃娃。你别死,要死也是这个娃娃死。
也许,就是靠着这个信念,女儿撑到那天。
孩子真落地,那软团肉,红红,皱皱,会哭,会喘气,有手有脚,头发乌黑,外婆拿着小包被裹她,哭着问外公,怎溺死这娃娃,怎溺死这娃娃?
而不停挪他们伙人小桌子和马扎,往凉荫里躲。
跟病房里外婆使个眼色,老婆子就知道,轻手轻脚出来。
人医生说治不,得去北京,外公老眼浑浊地说。
外婆嘴唇颤抖不停,她像个小孩儿样看着老伴,慢慢,浑身也跟着控制不住抖起来。
去买脸盆……外婆说,她眼泪下就成汪洋大海,话说不下去,她机械地想着,住院得买好多东西呢,脸盆,毛巾,水壶,牙刷牙膏,还得带被子。
外公也哭。
他也不知道怎溺死这个娃娃,好好条命,怎溺死她?
可床上女儿,也是他们身上掉下来块肉,她还在等着父亲母亲兑现承诺。
后来,他们告诉她,孩子溺死,偷偷装塑料袋扔你不要看,看不好。
女儿就大哭起来,她觉得自己能再活下去,只有那个孩子死,她才能活下去。
到北京买,外公说,现在买怎办?带火车上人家不烦慌?多占地方。
外婆嘴咧开,她声音,像娃娃哭断气那样,半天没声响。
大半截子埋土里人,怎不叫替孩子受这个罪呢?怎不叫受这个罪呢?外婆反复问外公,她手背上嶙峋关节凸起,关节也到暮年。
外公回答不她,他辈子什事都遭见,可依旧回答不。
年轻时候,脾气直,得罪人不知道,明明在厂里是技术最硬,却总被排挤。后来,生个漂亮又聪明女儿,他那出众女儿,被个连茅厕蛆都不配做畜生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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