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少年时模样,愣愣地站在夕阳下。
他看到不远处有很多古怪铁盒子呼啸而过,此地建筑屋顶很是平整。
多少人事变迁,当初故人悉化飞尘。
如果她没有从楼上跳下来,如果她没有回家。
他们或许会成为人人称羡对神仙眷侣,他们或许会道儿背着斗笠行囊,远眺山河。
他们或许会道儿去看芦苇秋风,去听塞外雁声,去佛塔看灯,看着七级浮屠,明灯千盏,错落如星火。
春天去桃花深处人家沽酒,冬天策蹇寻梅。
小虎子偶尔倒也会想起曾经好友,那个总是背着古怪大书包小姑娘和冷淡小道士。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想,他们肯定有比他更为精彩人生。
小虎子离开时候很是安详,儿女们大哭场,替他办场风光葬礼,葬礼几乎请全村人。
唢呐呜呜地吹着,请和尚唱几句,众人哭场之后,便又笑着看起杂技表演,男女在唱山歌小调,男间或调戏两句,动动手脚,女别过脸啐口,欲拒还迎。
遗骨,由长江往洞庭,又抵岷江,继而又去金沙江,由金沙江抵于澜沧。
他寻访五岳,亦去黄山、五台山、峨眉山、雁荡山、玉龙雪山。
他曾在姑苏城外,就着摇摇晃晃乌篷船小憩,也曾西至大漠,南至乌蒙、哀牢、腾冲,见过西南诸族,也见过濊貊冰雪。
“濊貊冰雪堆积如玉,每当入夜,家家户户点起灯,漠漠寒烟,重重雪色,星火错落,,如琉璃世界。”
他如既往地提笔写信,烧给那个远方世界。
就像她说那样,去落梅坡看梅花,去江畔酒肆喝酒,去芦苇荡里看鹤。
仗剑随行,醉倒洞庭,闲云野鹤。
只可惜没有如果。
他在记忆中搜索着她曾经和他讲过那个世界点点滴滴,拼凑成个故事,讲给王家庵那个小姑娘听。
死前那晚,他又做个梦。
众人俱都哈哈大笑起来,村妇抱着小孩儿挤在人群里,也羞红脸。
之后,小虎子儿女也老。等到小虎子孙子孙女,曾孙子,曾孙女都离世,入土,他还在这世间踽踽独行。
他无处可去,思来想去,还是回到王家庵。
这十年时间内,他苍老得很快,上山时候高估自己体力,脚滑摔下来,半边身子摔坏。
无奈之下,只好循着记忆,手脚并用,爬进龙王庙里。静静地等死。
在她死后不久,他曾经去过趟王家庵。
王二叔和王二嫂早已经去世,小虎子身子还算硬朗,都坐在院子里含笑逗弄着孙子。
“爷爷,爷爷,吃地瓜干。”小孙女乖巧伶俐,摊开掌心,奶声奶气地喊他。
小虎子抱着她,已经松动牙齿嚼着地瓜干,看向篱笆外桃花。
在他和桃桃离去不久之后,他就同村里姑娘成亲,生下双儿女,如今,儿女又纷纷成家立业,替他生下孙子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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