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银闻言肩膀瑟。
“朕”这个字,《就急章》里有,江沁也教她写过,后来,还补讲过《史记》中李斯列传。说:初,赵高为郎中令,所杀及报私怨众多,恐大臣入朝奏事毁恶之,乃说二世曰:“天子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故号曰‘朕’。”这个字意指“天下皆朕。皇权独尊。
但是入居宫城以来,对着席银,张铎并没有改这个口。
这是头次吧,席银觉得张铎这个人,有种观念上意义,以前无论他如何行事,他都只是人间孤独贵人,会受刑伤,会在伤后垂死挣扎。但这个字出口以后,他就成个不能被侮辱,不能被施以肉刑,也不能再为亲情犹疑,难受君王。
“你不坐就站着答吧。为何会怕他们。”
“你心里怕这些人?”
张铎握着笔问席银。
席银沉默阵,轻轻地点点头。
“清谈居侍候挺好,没有人盯着言行。”
“你坐下。”
但殿内人都暗怔怔,他对着个奴婢,仍然延用从前自称。
席银被他说红脸,绞着要间束带没有吭声。
“哑巴?”
张铎觉得气氛时有些尴尬,放缓声音问她句。却见席银余光扫在侍立宫人身上。
“席银!”
是他开口,她也不敢走近。
张铎见她杵着没动,反手取只长杆雕柄笔,在案上敲,沉声复遍。
“过来。”
席银看看周遭侍立宫人,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
前朝倾覆,天下改姓,时代改元。好在这座禁苑免于战火,得以保存。这位新帝也没有下旨斩杀宫妃与宫人,是以人人自幸,又人人自危。在他们眼中,张铎和那些承袭皇位人不样,他身上没有皇族几代传承优雅气度,他像九层寒谷里掘出块冰,大多时候,见不到柔和生气。
席银不自觉地看向自己脚尖。
“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她们连行路模样都规矩好看,服侍你……不是,服侍陛下侍候,放盏,铺纸,点声音都没有,跟她们在块,……实在粗笨得很。”
“你不需要怕她们。”
他说着,抬起头凝向她眼
“不敢。”
“为何。”
“宋常侍说,不得与天子同席。”
张铎揉揉稍有些僵硬手腕。
“朕准你坐。”
“啊?”
她混沌地回过神来,“……会儿就将今日份字补齐。”
张铎摁摁额角,将手边奏疏合上,对宫内人道:“都下去。”
宫人应声鱼贯而出。
席银有些无措地立在张铎对面,窗户留着丝缝,她耳旁细茸茸软发轻轻拂动。
人们生怕步行错,就追随前朝旧主道去。
席银绕过木着脸内侍,挪到张铎面前,拘束地动也不肯动。
张铎随手从那堆奏疏后面操过她临挪字,摊在自己面前。
“《就急章》,你练大半年。”
他在自如地骂她字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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