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献撑在案上指节蜷握,他不住地摇头,“不,子凌,无数次后悔,不该劝崇之,不该让他放你到边关去……”
“您万莫为伤怀。”
徐鹤雪返还阳世,不愿见故人旧友,除因为幽都法度以外,还因为他怕自己会让已经快要走出十六年前那桩事人,再度因为他这个人而伤神难
还是个少年。
比十四岁时更高,也褪去那时稚嫩,身姿挺拔,手中不握剑,像个温文读书人。
“子凌……”
孟云献唇颤,齿关相触,他声音都是抖。
他猛地站起身,还没绕过书案,就见徐鹤雪走进来,门外拂来风仿佛更为阴寒。
孟云献双目大睁,死死地盯住那张脸。
苍白,秀整。
“孟相公。”
徐鹤雪看着他,人间十六年,将这位曾在四十余岁官至副相孟相公变得老许多。
这声,几乎令孟云献浑身震。
风雪拍窗,呼啸不止。
忽,
外面响起很轻步履声,暖黄光在棂窗上铺开浅浅层,孟云献后知后觉,抬起头来。
诡异是,窗外只有灯影,并无人影。
“……谁?”
好,也不许旁人张口侮辱他老师,好好个翰林学士,如今也下御史台大狱。”
“那是崇之学生。”
“您得等,”
裴知远眼中泛酸,“敏行也会陪着您等。”
孟云献却扯唇,“敏行,还是用你从前那套吧,在官家面前,你得明哲保身,不要跟站得太近。”
徐鹤雪手中提着琉璃灯,如少年时那般,站在孟云献面前,俯身,作揖,以身为个人时周全礼数来尊敬这位长者。
“真,是子凌吗?”
孟云献双手撑在书案上,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梦中。
“是。”
徐鹤雪站直身体,“当年您劝老师放离京,还没有谢过您。”
他认得出这个人。
即便过去十六年。
即便,这个人十四岁便离京,从那以后,他们没有再见过面。
那年,永安河畔,谢春亭中,是他与这个少年最后面。
他也还是认得出他模样。
孟云献看向那扇窗,灯影没有移动。
他心中怪异,正欲起身,却听“吱呀”声,房门被阵凛风吹开,随之铺陈而来暖黄光影照亮片被风裹入门来鹅毛雪花。
门外,立着个人。
淡青色衣摆,洁白严整衣襟,冷风吹得他腰间丝绦荡来荡去,他身形宛如生在严寒里松柏,挺拔,端正。
淡淡寒雾缭绕。
“孟公!”
裴知远手扶着门框,他胸膛起伏,翻涌情绪被他压又压,“从前那般处事,是为等您回来,如今您回来,就是拼却这官身不要,也要与您站在处。”
“孟公,咱们好好活,为他们,为新政,算敏行求您。”
夜雪纷纷。
裴知远离开后,孟云献个人到书房里坐着,房中没有点灯,他也没让内知来点,就在这片黑暗里,直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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