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头戴黑帽、身材高挑女士从旁边经过,蓝眼睛冷冷地看他们眼,竖起根手指放在自己唇上,示意他们小声说话。
伊万诺夫
要续房费吗?
这时,他看见个胖乎乎老头从正门走进来。起初,伊万诺夫没有在意,可很快他就发现那个老头十分眼熟——他有个秃脑瓜子,恺撒似蓄圈细软黑色毛发;脸膛红润,脖子也红润,下颌像斗牛犬样松垮,潜伏三层长着胡茬肥肉。他似乎很热,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敞得很开,露出毛茸茸棕黄色胸毛。他肯定问过医生能不能把胸毛移植到头顶上去。这就是伊万诺夫岳父,个富有、丑陋、惜才、多少有点儿重男轻女和气老头。
老头眼认出伊万诺夫,朝他挥手,气势磅礴地走过来。他岳父以前是个士兵,在战壕里聋只耳朵,再加上老大粗惯,总爱大声说话;他没文化,却非常喜欢讨论文学,参加文学沙龙,讨论艺术与人生关系。他是个附庸风雅老头,伊万诺夫就是他附庸风雅最好证明。
伊万诺夫有些惊慌。他想要是钱,而不是个活生生、雄赳赳、脸红脖子粗岳父!可是岳父已经朝他过来,他拖着行李箱,拿着油腻腻椒盐卷饼;卷饼油蹭到他两撇翘起棕黄色胡子上。他满不在乎地用手背揩两下,于是长着肉疣手背也变得油光锃亮。
“收到你航空信后,就坐火车赶过来。为什会缺钱呢?是出版社给你太多压力吗?还是今年文学界风向变,诗歌稿酬变少?其实觉得你小说写得更好……”
岳父吃完椒盐卷饼,打个响亮饱嗝。伊万诺夫惊恐而羞耻地看见他肥厚而鲜红舌头。打完嗝,他开始挖鼻孔,鼻子里小玩意儿弄得他很不自在;可是怎也挖不出来,于是他像街上人人避之不及老人样,用手狠狠地揪住鼻子,震耳欲聋地擤出堆秽物和几根黑毛,然后若无其事地拿帕子擦干净。
哦,天啊,天啊,天啊……这简直是他最害怕看到场景。他没有钱,全靠这个粗俗老头和他女儿,才有今天切。他吃他们,用他们,穿他们,住他们,却始终为他们感到丢脸——没办法不感到丢脸——这老头居然穿着亮紫色羊毛袜子,上面还有洋红色星星图案。他是故意吗?明知道女婿住在家金碧辉煌大酒店里,还穿成这样进来;跟他女儿模样,明知道他要去所历史悠久大学演讲,还穿着邋遢围裙接送他,逢人便说自己是伊万诺夫妻子,弄得学生都用古怪眼神瞧他。
“刚才说到哪儿?——哦,你小说!”天啊,这老头几乎是扯着嗓门在喊,大厅里已经有人转头看他们,“直想知道,上个月你写那篇短篇小说,男主人公妻子为什不爱他?”
伊万诺夫沙哑地说:“那不是重点……”
“可就好奇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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