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下确定他要唱出大戏,心想不妨配合着演
苏晏有瞬间忡怅,随即稳定心神,沉静地答:“臣知道。臣还听闻朝廷虑刑狱有冤,下情不能上达,故设登闻鼓。既如此,这面鼓臣今日就非敲不可。”
“起身吧。你有何冤情?只管道来。”皇帝说。
苏晏依然跪着:“有冤不是臣,而是这匣中之物主人。臣并非替自己,而是替人鸣冤!”他说完,开启黑漆木匣,从中又拈出个更小铁匣打开,捧在双掌,呈上头顶。
皇帝原以为他要为小南院遇刺事告状,却不想只是替人出头,便示意蓝喜下去看。
蓝喜下御阶走到苏晏面前,往铁匣里定睛看去,认出是截糊着血污断舌,吓跳,低声责备:“如此血腥之物,怎能呈在御前?!”
登闻鼓鼓声沉重激越,能传五里,整整十二响,绵延不绝,江潮般卷进奉天门。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心想这鼓多久没响,如今响还恰逢早朝,不知有何要案发生?
景隆帝在御座上也听见鼓声,心底登时浮起个人影,暗想:怕不正是那个小机灵鬼儿,在龙德殿里听到句“自食恶果”便上心,这是瞅着朕瞌睡要来送枕头。
右佥都御史贾公济纵穿广场,在御阶下引奏:“启禀皇爷,击鼓者为京官,所告之人亦牵涉朝中大员,臣不敢擅专,报请圣上定夺。”
皇帝闻言心中更是有数,不动声色道:“既然双方都牵扯到*员,那就把人领过来,当面直诉,也好叫在场众卿也同分断分断。”
苏晏扬声说:“物虽血腥,却是出自忠良之躯,若不宜示君,请示诸位大人。”
他也不等皇帝恩允,径直起身走向两侧*员队伍,将铁匣戳到诸位公侯、尚书、内阁大学士眼皮子底下,这下不少人变色掩鼻,甚至皱眉斥责。苏晏却不管不顾,个个戳过去,只把这些养尊处优大人们逼得连连后退。
蓝喜回到皇帝身边,禀道:“皇爷,是截嚼烂断舌。”
皇帝敛眉,却是等苏晏把铁匣向众臣出(膈)示(应)完毕,方才问:“你所说这位忠良是谁?”
“臣手中还有份状纸,皇爷看便知。不过,纸上也沾染血腥,恐污圣目,不若臣读给皇爷听?”
贾御史领旨,意气风发地去。
不多时,便见个穿缌麻孝服少年,手中抱个黑匣子迤逦而来。在两侧文武*员注目礼下,他行至御阶前,放下匣子,恭谨地跪三叩。
都说若要俏,身孝,皇帝居高临下地望去,恍惚是尊玉人在向他行礼,比冰雪温润,比琼树窈窕,比云岫凝定,时竟不知用什修辞更恰当。他手指在龙袖中悬虚地握握,只抓住团日不与空气,心头悸动与黯然方生,便被压制在雍容庄严宝相之下。
“苏晏,你可知登闻鼓非大冤及机密重情不得击?”
皇帝声音从高高御阶上方传来,带着缥缈混响,仿佛远在天边神佛,令人敬畏而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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