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看她眼,心里也攒话,可没法儿吐露。她到底割舍不下,既怕他不念旧情,又防着他是身不由己没办法。要是前者,她吐为快倒罢,如果是后者,万说出来坏他事更不好。
她吞吞吐吐别过脸,“自己麻烦,告诉别人也不管用,风刀霜剑自己受着罢。”又打量她,试探着问,“姑娘回余杭省亲,怎是跟着东厂道走?”
要套出点话来,不把自己根底告诉她,她也信不过她。反正这趟南下路呼啸着从余杭过来,身份早已经算不得秘密。她端方坐着,摆好马面裙道:“也是赶巧,厂臣要到江浙谈丝绸买卖,顺道就捎带上。”她抿嘴笑笑,“是先帝后宫人,原本要殉葬,后来蒙今上恩典,晋个太妃位分。这趟回老家省亲也是得特旨,跟东厂宝船
有千户他们,不怕。”
他没计奈何只得让步,掖手道:“娘娘执意,臣也不强求。臣在外间候着,要什只管吩咐下来就是。”
他撩袍出去,彤云也抱干净衣裳过来,两个人搭着手给她解袍子,又拧热手巾上下通擦,折腾得够够,听见她低吟声,好歹醒过来。
她愕着,两只眼睛惶惶看四周围,“天爷,这是没死成?”
音楼端着热汤来喂她,笑道:“活着多好,干嘛要寻死呢!外头流民吃不饱穿不暖还想着延挨口气,你好好人,又是青春年华,哪里想不开?”
月白就灯看眼前人,舒称眉目,不说多惊人颜色,却也是令人见忘俗。脑子活络过来回想想,“头前儿钱大人船上见过,你是跟在他身边小公子吧,没想到是个女。”
她没有尊他官称,只说“他”,凭空把他们之间关系拉近不少。音楼也不介意,坐在榻沿上说:“是跟着他从京里来,到余杭老家省亲,过两天就要返京。你这会儿觉得怎样?听他们说救上来催吐,把肚子里东西都倒完,让人熬点粥给你垫吧垫吧,你想吃什和说,打发人给你置办去。”
月白靠着隐囊摇头,惨白脸,在灯下形同鬼魅,呜呜咽咽哭道:“全没指望,救上来也是白费神,倒不如让去好。”
音楼被她哭得鼻子发酸,递帕子给她掖眼泪。肖铎说她要找人早就死,个姑娘跟着陌生人长途跋涉,不知道钱之楚用意也有可恕,至少就她来说满怀希望。可是见争如不见,这境况恐怕是她始料未及。际遇不好,又没后路,就觉得活着找不到意义。
女孩子心肠软,想起以前自己给送进中正殿殉葬,那时候也孤立无援和她样,所以很能体会她心情。自己是福泽厚,她却没有这样高运。音楼在她手上拍拍道:“死过回就罢,断不能再生这样念头。活着还能谋出路,死口薄皮棺材埋在道旁,你愿意?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有什委屈别憋着,虽说帮不上忙,宽慰你两句还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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