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下才道:“因为恨,就是个面人儿也有三分脾气。小时候拿当猪养,吃音阁吃剩、穿音阁穿剩,都罢,为什替次不够,还要再替第二次?难道不是人生父母养?不喜欢娘却要给她开脸,病死都不管,随意口棺材就打发……每年都翻黄历,到娘生死忌都巴巴儿盼着,可惜府里从来没有操办过回。后来大,懂事后攒体己才托人出去买香烛纸钱……听说死人全靠阳世里捎东西过去,他们在下面才好打点。肯花钱少受苦,不肯花钱就吊起来打……”她说到这里才哭出来,呜咽道,“亲生母亲,不知道在底下吃多少皮肉苦。没有钱买命,连胎都投不。”
个年轻姑娘,也像老辈里人
层汗,心里沉甸甸。她转过身,头抵着围子闷声抽泣,渐渐恍惚起来,也不知道以后路该怎走,反正在父亲眼里她不如音阁,在肖铎眼里呢?或许也已经什都不是吧!
来时比去时还快得多,转眼就到湖畔宅子。轿子落地,不是彤云来打帘,只白静手伸过来撩,他脸就在眼前。
她耷拉着眼皮下轿,猛抬头有些晕眩,他来搀她,被她避开,最后挽着彤云胳膊进门槛。
他有些丧气,什都难不倒他,唯有她举动牵扯他心肝。他跟在她身后,轻轻嗳声,她没有理他,这叫他心里不大痛快。他样样为她着想,她还不肯领情,女人怎这难伺候!
她进卧房,叫彤云打水净脸,他站在门前看她忙来忙去,有点无从下手。总算再也无事可做,她不得不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道:“厂臣不是累吗?还不回去休息?”
他似乎窒下,探究地打量她脸,“你还好?心里难过就同说……”
她转过去拔簪子,想把狄髻拆下来,可来回好几次也没能成,恨得把簪子掼在地上通踩,咬牙切齿地说串江浙方言,不知说什,他个字都没听懂。彤云看她气急败坏样子想去帮着拆头,被他个眼神制止。他让她退下,自己亲自上手,把她扶进圈椅里。
“来得虽晚些,不是照样给你出气!”他弓马不敢说娴熟,头面上东西还有些解。替她卸下银篦子,把那顶黑纱尖棕帽取下来,垂眼观察她脸色,低声道,“你父亲这样待你,你看清吧?以后别指着家里,保全自己才是最实际。没想到兜兜转转,咱们是样命运,所以同病相怜,往后更要护着你。”
这下触到她伤心处,他是父母双亡,可她分明有父亲也赛过没有。她捧住脸,声音在掌心里翻滚,哽咽道:“怪没有先见之明,其实不该回来,回来遇上这种事又伤心……真瞧好欺负,再叫替嫁,就是音阁傀儡?活着就是为成全她?”
“所以你不愿意嫁进南苑,是不是?”他把手压在她肩头,“那为什要答应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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