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些年头,怕也是要砸。”
他看眼涂老幺衣裳,小西装立领,怎样看怎样精神。
李十若有所思地“唔”声,同他道别,越过门槛往外去。
“千万别告诉你。”
最后个字挑上扬尾音,似个短促休止符,山神手不能动弹,若可以,涂老幺觉着他恐怕是要立时捂住自己嘴。
涂老幺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下拉嘴角自审视,连山神做久都脑子不灵光,可见人活遭,还是得多读书勤学习,才不至成个傻子。
又问几句,山神忆起来宋十九往前头何家村方向去,李十道过谢,便要同涂老幺离开。
要迈出门时,她转身又瞧眼山神破破烂烂形状,方才接头上去时,里头稻草芯子都烂,怪道他吐气里有股腐味,怪道他才说没会子,便神情倦怠口齿不清。
“她却说不是。”
“她说,她想要忘她自己,做回傻姑娘。”
“嗡”地声响,仿佛是远处撞钟声,又仿佛是源于李十心底。
她想要勾唇笑笑,又觉眼里雾蒙蒙,令她刚将笑意释放出来,便不自觉地抿住唇角,提不起来丝毫往上弧度。
涂老幺叹口气,扫过宋十九挪过木桌。
山神不信,见她眉心挂着愁,哪里是无欲无求模样。
“那姑娘便想想,问,懂不懂令人忘却法术。”
“便问她怎,她说,她此刻十分想念个人,却不晓得那人是不是如她般想念她。”
滴水坠在李十心湖中央,她握握指节,目生清澜地看着山神。
山神道:“顷刻便懂,怕是受情伤,便问她,做什要忘呢?”
连宋十九紧要那句话,也是最后才记起来。
李十忖忖,说:“待寻着她,替你塑副新身子。”
山神又是说回折煞,莫才道:“实在不必。”
从前他也是不多言语正经地仙,如今心知撑不许久,才爱请人来说说话。
他笑声:“现时洋派,安庆城里都垒教堂,这山神庙是不大有人来。”
半晌,李十才又开口:“还有?”
“有。”
“她说,她心知那人会来寻她,恐怕也会如她样走入这山神庙,来问话。”
李十润润干燥嘴唇:“然后呢?”
山神想想,说:“然后她说,方才她讲这些话。”
“她说,她从前是个傻姑娘,所思所想都是那人,那人说什,她统统照做,想都不必想。”
“可是后来,她不傻,却变得贪心,她从要丁点爱,变成要许多爱,最后想要满心满意爱。她开始想要回报,想要平等,想要十二万分肯定与包容。”
她开始觉得委屈,也明白委屈是源于计较。
“世间痴情对无情,泰半是如此。立时然,问她可是想要忘那无情人。”
李十心脏缩,将嘴唇抿住,呼吸苍白地停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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