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他垂着眸子,睫羽微颤,像是在和贺顾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子环……以前想起前世时,总会觉得恍惚,有时以为不是真,只是庄周梦蝶,有时却又能那样清晰,忆起前世等你重新出现在面前每分每刻。”
“那时……总觉得,等你辈子,只要你能重新活过来,出现在面前,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便已是上苍垂怜,应该知足,不能过多奢求。”
“所以道长告诉,即便时光溯回,来生你却也可能形同陌路,那时……却也不在乎。”
他字句低声说着,贺顾以前几乎从未听他提起过前世过往只言片语,他本以为只是相隔两世,时间久远,珩哥记得不清楚,可却不想此刻听他娓娓道来,却分明是丝毫未曾忘怀。
“那时不在乎,便想着待你复生后,亦能不在乎……今生与你有如今缘分,早该知足,却贪得无厌,所求日盛日,愈发不甘心……”
他微微颤抖身体。
贺顾脑海空白会,很快瞳孔微微缩紧,舌头都有些不利索,道:“珩哥……你……你哭?你……你别……”
他有些慌乱,时也不知究竟是应该顾着被说中心事心虚,还是应该先愧疚认错,他想要拉着裴昭珩起来,去看他脸上神色,究竟是不是真哭,可裴昭珩却只死死抱着贺顾,双修长臂膀钳贺顾动弹不得,这阵仗、这倔劲儿倒像是好容易寻到心爱玩意,却要被夺走小童,委屈巴巴怎也不肯撒手。
车厢外穿过繁华街市,人声喧嚣,车厢内两人之间却维持许久寂静无声沉默。
最后也不知过多久,临近宫门,裴昭珩才终于松开贺顾,贺顾立刻便抬头去看他,果然见他眼尾微红,睫羽带着点湿意——
他就这样坐在贺顾身边,像是回忆童年时吃过甜点样,语气平淡字句说着叫任何人来听,都会觉得惊世骇俗匪夷所思前世过往——
贺顾看着他,恍惚之间,竟好似隐约透过眼前这副还年轻身体,看见当初梦中那个垂垂老矣,鸡皮鹤发、孑然身帝王孤寂背影。
他道:“珩哥……对不起,不是……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已经……已经…………”
生平第次,贺侯爷深深恨起自己这张笨口拙舌嘴来——
他自然不是不信裴昭珩。
亲眼瞧见珩哥被他惹得这般伤心,贺顾简直内疚又心疼无以复加,恨不能当场和他认错发誓以后再不犯。
他又着急又有些打结道:“方才陛……额,方才珩哥说,……敢发誓,真从没故意那样想过,只是……只是……”
裴昭珩却没让他解释下去。
“子环。”
他忽然闭闭眼,也不知在想什,待重新睁开时,神态便柔和平静许多,又恢复成往日那个仪容翩翩、从容不迫三殿下——或者说,他如今早已不再是昔日三殿下,而已是位气度磊落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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