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门窗,有人在唱《苏三起解》,玉堂春里出名折戏,正到这句上:“……哪位去往南京转,与那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当报还——”
这唱词里是三郎,她要寻是三哥。
戏里苏三要人将口信传给三郎,戏外自己也是要寻人传信……
有个小丫头进来,点炉香,捧热腾腾手巾,让她擦手:“家姑娘唱得好吧?”小丫头猜她是二爷红颜知己,故意说,“多少人来,就为听这折呢。”
沈奚心不在焉应。
“找人,”沈奚掏出笔,在火车票上写名字,递给对方,“麻烦,将这个给傅家二爷。”
“找二爷?”那伙计摸不透沈奚来路,不敢怠慢,“您跟来。”
伙计把沈奚引着进垂花门。
这是个三进带跨院大四合院,进垂花门,右厢房里有笑声。伙计和丫鬟忙活着,看到沈奚都心生好奇。伙计说是寻二爷来,大家又都低头笑,好似猜到是情债。
那伙计把沈奚带到左厢房:“您等着。”
要见情郎却不敢上前样子,好心出主意:“小姐要找二爷话,不如拉你去个地方,二爷每日就去那里。”
车夫随即说个名字:胭脂胡同。
沈奚醒过神,忙提着皮箱子坐上去:“好,现在就去。”
车夫吆喝声,拉着她跑向前门。戏园子、茶馆、酒楼下去,最后兜进条胡同里头,停在四合院街门外。个大院子,几乎占半条胡同,外头都是黄包车夫。
街门上牌匾写着“莳花馆”。
她耐着心,等这折戏唱完,终于,等到门帘子再被掀开来。
傅二爷跨进门槛,双眼在镜片后细瞧她。
沈奚立刻起身:“二爷。”
跟着他进来,按下帘子是个姑娘,细长眼,双眼皮,说不出文气。只是穿着袄裙,否则真像是个新派女学生,包括她笑也是柔柔弱弱,带着
坐在这里头,她提着心,唯恐见到什不该见。
没遇见傅侗文前,她在那个花烟馆就是最下等妓院。里头女子年老色衰者多,陪抽陪聊和解决所有性事需求。有时,她走过去,能看到烟鬼解下裤带,几下扒开烧烟女衣裳,顶身进去,摇动得木板床吱嘎作响。她初次见,被吓到。
后来到纽约学医,上解剖课,头回见男人身体构造,还能联想到那次,脸红得让教授好顿奚落。念到第二年,有专业课熏陶,又有婉风和欧美同学教导,才学得开放些。
可眼下……
她并拢着双腿,低头看自己鞋,耐心等。
“二爷和这里小苏三要好,每日都在这里。”车夫说。
沈奚道谢,迈入四合院街门。面前影壁上有题字,弄得仿佛书香门第样子。
个候在垂花门伙计,见她个清白姑娘风尘仆仆地进来,很是惊讶:“姑娘这是?”
伙计想问是不是她走错,可又觉得不太可能。
胭脂胡同是干什,全京城都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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