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应看着那张本该陌生琴,却又对它无比熟悉。
这是遗音雅社十三弦筑,更是沈聆寄予厚望失传乐器。
他记得沈聆与筑琴初见,欢喜异常,写道:筑琴以竹击之,声凄音沉,应作悲歌。
他也记得沈聆与宁明志初见,喜出望外,写道:致远天资聪明,又在日本留学,精通乐理,交由他研究筑琴再适合不过。
致心将筑琴安放于桌上,配套竹尺木色清浅。
可惜,这颗心就像钟应浇灭炭火般,病恹恹,持续沉默陪伴钟应回到房间,道别告辞。
钟应关上门,满意见到猗兰阁琴桌空荡,只剩焚烧香炉烟气袅袅。
宁明志收回那张久无人弹七弦琴。
到夜晚,钟应窝在幔帐之后,盯着床顶思考人生,却听到阵礼貌敲门声。
“钟先生,您睡吗?”
他见到宁明志苍老长寿躯体,听到他卑鄙狡辩,就会想起很多很多人。
“因为他活着每天,都踩在逝者脊梁骨上。”
钟应声音冰冷,漆黑眼睛凝视单纯远山,“你知道日本人去到中国,残杀数百万数千万无辜百姓吗?”
远山脸色苍白,声音弱弱说道:“知道。”
载宁静子时常往来宅邸,他们这些日日陪伴载宁闻志徒弟们,自然比外人更加清楚历史。
年轻、聪慧,又好奇于钟应对待师父仇视、愤恨。
载宁闻志是他记事起就崇敬大师,能够依靠音乐天赋,拜入载宁门下,学习中国与日本传统文化,是远山这生都值得骄傲事情。
他不明白,他不懂。
仅仅两天相处,钟应对待他们态度温和有礼,比任何位宾客都要容易伺候。
可是……
钟应不由自主拿起细细琴竹,虚空垂垂手腕,轻声说道:“这琴已经不叫猗兰。”
致心和远山不明所
询问他是远山,但是远山并不是个人来。
钟应刚刚打开房门,守在宁明志身边徒弟致心,亲自抱着张独特古琴,走进来。
那琴细颈窄箱,十三根银弦闪烁寒光,琴身木漆暗红,悬着淡蓝穗子,随着致心步伐招摇。
“这是猗兰琴。”
致心简单介绍道,“师父说,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懂得它。”
钟应看他萎靡不振,无奈勾勾嘴角,叹息道:
“日本人杀害,是毫无瓜葛陌生人。可宁明志害死,是他朝夕相处至亲挚友——”
他抬手用水浇灭炭火,刺啦声灰烟弥漫。
“他比日本刽子手还要凶狠,也配做你们师父。”
远山刻板机械外表下,有着颗活泼雀跃心。
钟应垂眸收拾着茶具,忽然听到远山小声说道:
“师父是位很好老人,您为什不试着和他平静沟通呢?”
钟应拿起茶壶,下面炭火熊熊燃烧。
他清楚载宁门徒对宁明志憧憬,更清楚位“传承保护日本音乐文化”大师,能够怎样被人神话。
钟应无法和宁明志平静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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