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差不多两年,或者三年。
两、三年里,L没有天不想着那女孩儿,想去看她。但家里油盐酱醋并木是每天都要补充。
没有天不想去看看她。十二岁,或者十三岁,L想出条妙计:跑步。
以锻炼身体名义,长跑。从他家到那座美丽房子,大约三公里,跑个来回差不多要半小时——包括围着那红色院墙慢跑三圈,和不断地仰望那女孩儿窗口,包括在她窗外树下满怀希望地歇口气。还是那三种希望,少年L希望还不见有什变化。
那女孩儿却在变化。逐日地鲜明,安静、茁壮。她已经不那喜欢跳皮筋儿跳“房子”。她坐在台阶上,看书,安安静静,看得入迷……这太像是O。在门廊里她独自舞蹈,从门廊这边到那边,旋转,裙子展开、垂落,舞步轻盈……这很像是N。但这是少女T。在院子里哄着她小弟弟玩,和小弟弟起研究地上蚂蚁,活泼而温厚笑声像个小母亲……在愿望里,O应该是这样,O理当如此。经常,她在自己房间里唱歌、弹琴,仍然是那支歌:当幼年时候,母亲教唱歌,在她慈爱眼里,隐约闪着泪光……这歌声更使想起N。但毫无疑问,她现在是T。
“这儿酱油好,”诗人改口说。
T愣着看L会儿,又笑起来。
“你不信?”
“不信。”
少年诗人灵机动:“别处酱油是用豆子做,这儿是用糖做。”
座美丽楼房里忘情地张望,兴奋而坦率。不,他对那座房子不大留心,灿烂色彩并不重要,神秘内部构造对他并不重要,因为现在不是画家Z,现在是诗人L。在诗人L看,只是那女孩儿出现之时这房子才是无比地美丽,只是因为那女孩儿可能出现,这房子才重要,才不同寻常,才使他渴望走入其中。自那个冬天下午之后,画家Z虽然永远不会忘记这座房子但他再没有来过。画家Z不再到这儿来,不断地到这儿来是诗人L。单单是在学校里见到她,诗人不能满足,L觉得她在那多人中间离自己过于遥远,过于疏离。L希望看见她在家里样子,希望单独跟她说几句话,或者,仅仅希望单独被她看见。这三种希望,实现任何种都好。
有时候这三种希望能够同时实现:T单独在院子里跳皮筋儿、踢毽子,跳“房子”。
“喂,来打油。”
“干嘛跑这远来打油呢你?”
“那……你就别管。”
“喂!”L在阳台下仰着脸喊她,问
“真呀?”
“那当然。”
“噢,是吗!”
“们起跳‘房子’,好吗?”
好,或者不好,都好。少年L只要能跟她说说话,那天就是个纪念日。
“桥西,河那边,告诉你吧离你家很近就有个油盐店。”
“知道。”
“那你干嘛跑这远?”
“乐意。”
“你乐意?”女孩儿T笑起来,“你为什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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