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轻丈夫和父亲是个飞行员,他到军营立
刻接受命令:飞往台湾。“家属呢?”“可以带上。”他回
到家,妻、儿都不在,军令如山不能拖延,没时间再去找她
们。“下次再带上她们吧,”他想,他以为还有下
次。但是没有下次。下次是四十年后在香港……
那个晚上,年轻夫妇因为件微不足道小事头次
拌几句嘴。那样拌嘴在任何恩爱夫妻生中都不
知要有多少回。但是这对夫妻这回拌嘴,却要等
上四十个年头把他们最美好年华都等过去之后才能有
言归于好机会。那个夜晚之后早晨,那个年轻军
还是父亲留给他东西,他想,明天应该给父亲看,让父亲知道,他和母亲把它们从南方带到北方。在唱机上和在Z九岁心中,缓缓转动着,想或许就是那张鲍罗丁歌剧《伊格尔王》。Z对那张唱片特殊喜爱,想必就是从这个夜晚开始。……伊格尔王率军远征,抗击波罗维茨人入侵,战败被俘。波罗维茨可汗赏识他勇敢、刚强,表示愿意释放他,条件是:他答应不再与波罗维茨人为敌。这条件遭到伊格尔王拒绝。波罗维茨可汗出于对伊格尔王敬佩,命令他臣民为伊格尔王表演歌舞……。Z没有见过父亲,他从这音乐中看见父亲……天苍苍,野茫茫,落日如盘,异地风烟……从那个高贵王者身上他想象父亲,那激荡歌舞,那近看翩翩,远闻杳杳歌舞!从中他自恋般地设想着个男人。
但是他们还从没见过他们父亲,从落生到现在,父亲,只存在于Z和WR设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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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8年香港家报刊上读到过篇报导,大意如下:
……对分别四十年夫妻在港重逢,分别时他
或者,对于Z和WR父母来说,下次仅仅是对那篇报导厢情愿联想。
官、年轻丈夫和父亲,他没跟妻子打招呼就去军营,
那只是几秒钟次任性。丈夫走后,妻子抱上孩子回
娘家,也不过是几分钟次赌气。
但这几秒钟和几分钟不仅使他们在四十年中天各方,而且等于是为Z抑或WR选择生路途。想,那个尚在襁褓中孩子,完全可以就是Z或者就是WR。见过他们母亲。写作之夜,借助他们和他们母亲想象他们生身之父,但变幻不定,眼前总是块边缘模糊人形空白。直到读过这则报导之后,个年轻军官才走来,把那空白免强填补出点儿声色。
报导中说:
们新婚未足载,婴儿才过满月,重逢之日夫妻都已年近
古稀,儿子也在不惑之年。……1948年末天晚
上,是从戎丈夫在家休假最后个晚上,也是他们即
将分别四十年最后个晚上,那个晚上只有在未来
年年月月里才越来越受到重视,越来越变得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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