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个月雨。有天,老妈子说他访绸衫洗缩,要把贴边放下来。振保坐在床上穿袜子,很随便样子,说道:“让裁缝拿去放放罢。”余妈道:“裁缝好久不来。不知下乡去没有。”振保心里想:“哦?就这容易就断掉吗?点感情也没有——真是龌龊!”他又问:“怎?端午节没有来收帐?”余妈道:“是小徒弟来。”
这余妈在他家待三年,她把小褂裤叠放在床沿上轻轻拍它下,虽然没朝他看,脸上那温和苍老微笑却带着点安慰意味。振保生起气来。
那天下午他带着个女人出去玩,故意兜到家里来拿钱。女人坐在三轮车上等他。新晴天气,街上水还没退,黄色河里有洋梧桐团团影子。对街带小红房子,绿树带着青晕,烟囱里冒出湿黄烟,低低飞着。振保拿钱出来,把洋伞打在水面上,溅女人身水。女人尖叫起来,他跨到三轮车上,哈哈笑,感到种拖泥带水快乐。抬头望望楼上窗户,大约是烟鹂立在窗口向外看,像是浴室里墙上贴块有黄渍旧把累丝茶托,又像个浅浅白碟子,心子上沾圈茶污。振保又把洋伞朝水上打——打碎它!打碎它
砸不掉他自造家,他妻,他女儿,至少他可以砸碎他自己。洋伞敲在水上,腥冷泥浆飞到他脸上来,他又感到那样恋人似疼惜,但同时,另有个意志坚强自己站在恋人对面,和她拉着,扯着,挣扎着——非砸碎他不可,非砸碎他不可
三轮车在波浪中行驶,水溅潮身边那女人皮鞋皮夹子与衣服,她闹着要他赔。振保笑,只手搂着她,还是去泼水。
此后,连烟鹂也没法替他辩护。振保不拿钱回来养家,女儿上学没有学费,每天小菜钱都成问题。烟鹂这时候倒变成个勇敢小妇人,快三十人,她突然长大起来,话也说得流利动听,滔滔向人哭诉:“这样下去怎得呵!真是要命——家老小靠他个人,他这样下去厂里事情也要弄丢……疯心似,要不就不回来,回来就打人砸东西。这些年,他不是这样人呀!刘先生你替想想,你替想想,叫这日子怎过?”
烟鹂现在下子有自尊心,有社会地位,有同情与友谊。振保有天晚上回家来,她坐在客厅里和笃保说话,当然是说他,见他就不开口。她穿着身黑,灯光下看出忧伤脸上略有些皱纹,但仍然抽种沉着美。振保并不冲台拍凳,走进去和笃保点头寒暄,燃上支香烟,从容坐下谈会时局与股票,然后说累要早点睡,个人先上楼去。烟鹂简直不懂这是怎回事,仿佛她刚才说谎,很难加以解释。
笃保走之后,振保听见烟鹂进房来,才踏进房门,他便把小柜上台灯热水瓶扫扫下地去,豁朗朗跌得粉碎。他弯腰拣起台灯铁座子,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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