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灰——狼——要——吃——小——山——羊——啦!”通常此刻必有人举手,憋不住尿,或者其实已经尿完。个故事断断续续要讲上好几天。“上回讲到哪儿啦?”“不——听——话————小——山——羊——被——吃——掉——啦!”
下课窝蜂都去抢那两只木马,你推搡,没有谁能真正骑上去。大些孩子于是发明出另种游戏,“骑马打仗”:个背上个,冲呀杀呀喊声震天,人仰马翻者为败。两个老太太——还是按理解叫她们吧——心惊胆战满院子里追着喊:“不兴这样,可不兴这样啊,看摔坏!看把刘奶奶花踩!”刘奶奶,即房东,想不懂她怎能容忍在自家院子里办幼儿园。但“骑马打仗”正是热火朝天,这边战火方歇,那边烽烟又起。这本来很好玩,可不知怎来,又有惩罚战俘规则。落马者仅被视为败军之将岂不太便宜?所以还要被敲脑蹦儿,或者连人带马归顺敌方。这样就又有叛徒,以及对叛徒更为严厉惩罚。叛徒旦被捉回,就由两个人押着,倒背双手“游街示众”,路被人揪头发、拧耳朵。天知道为什这惩罚竟至比“骑马打仗”本身更具诱惑,到后来,无需“骑马打仗”,直接就玩起这惩罚游戏。可谁是被惩罚者呢?便涌现出两个头领,由他们说算,他们说谁是叛徒谁就是叛徒,谁是叛徒谁当然就要受到惩罚。于是,人性,在那时就已,bao露:为免遭惩罚,大家纷纷去效忠那两个头领,阿谀,谄媚,惟比成年人来得直率。可是!可是这游戏要玩下去总是得有被惩罚者呀。可怕日子终于到。可怕日子就像增长着年龄样,必然来临。
做叛徒要比做俘虏可怕多。俘虏尚可表现忠勇,希望未来;叛徒则是彻底无望,忽然间大家都把你抛弃。五岁或者六岁,已经见到人间这种最无助处境。这时你惟祈祷就是那两个老太太快来吧,快来结束这荒唐游戏吧。但你终会发现,这惩罚并不随着她们制止而结束,这惩罚扩散进所有时间,扩散到所有孩子脸上和心里。轻轻然而是严酷拒斥,像种季风,细密无声从白昼吹入夜梦,无从逃脱,无处诉告,且不知其由来,直到它忽然转向,如同莫测天气,莫测命运,忽然放开你,调头去捉弄另个孩子。
不再想去幼儿园。害怕早晨,盼望傍晚。开始装病,开始想尽办法留在家里跟着奶奶,想出种种理由不去幼儿园。直到现在,看见那些哭喊着不要去幼儿园孩子,心里就发抖,设想他们幼儿园里也有那样可怕游戏,响晴白日也觉有鬼魅徘徊。
幼儿园实在没给留下什美好印象。倒是那两个老太太直在记忆里,个胖些,个瘦些,都那慈祥,都那忙碌、慌张。她们怕哪个孩子摔碰,怕弄坏房东刘奶奶花,总是吊着颗心。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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