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看见过雪艳秋张戏装照片,印得不很清楚,上装也大都是那样,不大有印象,只知道相当瘦小。她只看见他头偎在另个女人胸前,她从那女人肩膀后面望下去,那角度就像是看她自己。三角形乳房握在他手里,像只红喙小白鸟,鸟心脏在跳动。他吮吸着它红嘴,他黑镜子样眼睛蒙上层红雾。
她心里像火烧样。
也许是人性天生别扭,她从来没有想象过之雍跟别女人在起。
素姐姐来。燕山也来。素姐姐是个不看戏人,以前也在她们这里碰见过燕山,介绍时候只说是冯先生,他本姓冯。这天燕山走后,素姐姐说:“这冯先生好像胖些。”
九莉像心上戳刀。楚娣在旁边也没作声。
在文化局做官,人也白胖起来,两个女人都离掉,另娶个。燕山跟他相当熟,约几个朋友在家里请他吃饭,也有九莉,大概是想着她跟荀桦本来认识,也许可以帮忙替她找个出路,但是他如果有这层用意也没告诉她。
在饭桌上荀桦不大开口,根本不跟她说话,饭后立刻站起来走开,到客室里倚在钢琴上萧然意远。
“他到底是不是党员?”她后来问燕山。
燕山笑道:“不知道。都说不知道嚜!”又道:“那天看预演,他原来太太去找他——那时候这个还没离掉,现在这个还不过是同居。——大闹电影院,满地打滚,说‘当着你朋友们评评这个理,’后来荀桦对人说:‘钱也给,人也去,还要怎样?’”带笑说着,但是显然有点怕他结婚九莉也去大闹礼堂。
这天他又来,有点心神不定绕着圈子踱来踱去。
钮先生请比比与九莉吃茶点。他显然知道九莉与之雍事,很憎恶她,见面微微鞠躬。年底天黑得早,吃点心出来已经黄昏,这家西饼店离比比家很近,送她们回去,正在后门口揿铃,他走上前步,很窘向比比低声道:“能不能今年再见你面?”
九莉在旁边十分震动。三年前燕山也是这样对她说。当时在电话上听着,也确是觉得过年再见就是年不见。
比比背后提起钮先生总是笑,但是这时候并没有笑,仰望着他匆匆轻声说声“当然。你打电话给。”
那天九莉回去时候已经午夜,百感交集。比比母亲定要给她只大红苹菓,握在手里,用红纱头巾捂着嘴,西北风把苍绿霜毛大衣吹得倒卷起来,片凝霜大破荷叶在水面上飘浮。这条走熟路上,人行道上
九莉笑道:“预备什时候结婚?”
燕山笑起来道:“已经结婚。”
立刻像是有条河隔在他们中间汤汤流着。
他脸色也有点变。他也听见那河水声。
还剩份改良小报,有时候还登点影剧人消息。有则报导“燕山雪艳秋小夫妻俩来报社拜客。”燕山猜着九莉看很刺激,托人去说,以后不登他们私生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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