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搬进来吃暖宅酒,兼请她小姐妹们,所以她们也上桌,与男客并坐。男女主人分别让客进餐室,九莉那时候四岁,躲在拉门边丝绒门
第二次背不出,他把书扔在地下。
越是怕在爱老三面前出丑,越是背不出。第三次他跳起来拉紧她只手,把她拖到书房里,拿板子打十几下手心。她大哭起来。韩妈在穿堂里窥探,见乃德走方才进来,忙把她拉上楼去。
“吓咦!还要哭,”虎起脸来吆暍,面替她揉手心。
佣仆厨子不再笑问“板子开张没有”。
每天晚上九林坐在她对面惨惨戚戚小声念书,她怕听那声音,他倒从来没出事。
房里配备都找出来。板子大小式样像个眼镜盒,不过扁些,旧得黑油油,还有处破裂过,缺小块,露出长短不齐木纤维,虽然已经又磨光,还是使人担心有刺。
开始讲“纲鉴”。
“‘周召共和’就是像现在韩妈余妈管家,”九莉想。
讲到伯夷叔齐饿死在首阳山上,她看见他们兄弟俩在苍黄野草里采野菜吃,不吃周朝粮食,人家山下人照样过日子。她忽然哭起来。老师没想到他讲得这动人,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但是越哭越伤心,他不免疑心是借此罢课,正正脸色,不理她,继续讲下去,面圈点。九林低着头,抿着小薄嘴唇。她知道他在想:“又在卖弄!”师徒二人坐得近些,被她吵得听不见。她这才渐渐住声。
乃德这向闭门课子,抽查两次,嫌他们背得不熟,叫他们读夜书,晚饭后在餐桌上对坐着,温习白天上课,背熟到对过房里背给他听。老师听见没说什,但是显然有点扫他面子。
爱老三有个父亲跟着她,大个子,穿着灰布袍子,张苍黄大脸,也许只有五十来岁,鬼影似在她房里掩出掩进。
“怕二爷,”女佣们轻声说。
“又说不是她老子。”
他总是在楼下穿堂里站在五斗橱前,拿着用过烟斗挖烟灰吃。
爱老三仍旧照堂子里规矩,不大跟男人桌吃饭,总要晚两个钟头个人吃,斜签着身子坐着,乏味拨着碗里饭,只有几样腌渍卤菜。
客室餐室对过两问房,中间拉门经常开着,两间并成间,中间个大穹门,光线又暗,又是蓝色烟雾迷漫,像个洞窟。乃德与爱老三对躺在烟铺上,只点着茶几上盏台灯。
爱老三穿着铁线纱透红里子袄袴,喇叭袴脚,白丝袜脚跟上绣行黑蜘蛛爬上纤瘦脚踝。她现在不理九莉,九莉见她也不招呼。乃德本来不要他们叫她什。但是当着她背书非常不得劲。
长子坐在小凳上烧烟,穿着件短袖白小褂,阔袖口翘得老高,时而低声微笑着说句话。榻上两人都不作声。
乃德接过书去,坐起身来,穿着汗衫,眼泡微肿,脸上是他那种半醉气烘烘神气。九莉站在当地,摇摆着背诵起来,背半顿住。
“拿去再念去!”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