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莉偏拣昨天去穿件民初枣红大围巾缝成长背心,下襬垂着原有绒线排总繐,罩在孔雀蓝棉袍上,触目异常。他显然对她印象很坏,而且给他丢脸。她不禁怃然。本来他们早该结束。但是当然也不能给他太太闹就散场,太可笑。九莉对她完全坦然,没什对不起她。并没有拿她什,因为他们关系不同。
他还是坐到很晚才走。次日再来,她端茶来,坐在他沙发椅旁边地毯上。
他有点诧异说:“你其实很温柔。像日本女人。大概本来是烟视媚行,都给升华升掉。”
她总是像听惯谀词样笑笑。
“昨天走时候,这里那个看门嫌晚,还要拿钥匙替开门,嘴里骂着脏话。生气,打他。”他仰着头吸口香烟,眼睛里有轻
址写给她,叫她随时去看他画,问比比有没有兴趣,便同到徐家去看画。
徐家住得不远,是弄堂房子,从厨房后门进去,宽大阴暗客室里有十几幅没配画框油画挂在墙上,搁在地下倚着墙。徐衡领着她们走圈,唯唯诺诺很拘谨。也不过三十几岁人,家常却穿着套古旧墨绿西装,彷佛还是从前有种唯美派才有,泛色地方更碧绿。
之雍忽然走进来。九莉知道他跟徐衡很熟,却再也没想到他刚巧也在这里,他有次在她家里遇见过比比,大家点头招呼,房间里光线暗,她也是偶然才瞥见他满面笑容,却带着窘意。比比中文够不上谈画,只能说英文。九莉以为窘是因为言语不通,怕他与徐衡有自卑感,义不容辞奋身投入缺口,说个不停。尤其因为并不喜欢徐画,更不好意思看就走,巡视两遍,他又从内室搬出两张来,大概他们只住底层两问。欣赏过方才告辞,主人与之雍送她们出来,通往厨房小穿堂里有桌麻将,进出都没来得及细看,彷佛都是女太太们。
次日之雍来,方才知道他太太在那里打牌。
“偏你话那多,叽哩喳啦说个不完,”他笑着说。
她只笑着叫“真糟糕。”回想起来,才记得迎面坐着个女人满面怒容。匆匆走过,只看见彷佛个子很高,年纪不大。
“她说:‘难道比不上她吗?’”
他说过“太太倒是都说漂亮。”九莉看见过她张户外拍小照片,确照任何标准都是个美人,较近长方脸,颀长有曲线,看上去气性很大,在这里,站在棵芭蕉前面,也沉着脸,剔起双画成抛物线眉毛。她是秦淮河歌女。他对自己说:“这次要娶个漂亮。”她嫁他时候才十五岁,但是在起几个月之后有感情才有肉体关系。
他讲起出狱时候,“这次出来之后,更爱她,她倒——嗳,对冷淡起来。”他笑道:“像要跟讲条件似呕!很不高兴。”
昨天当场打他个嘴巴子,当然他没提,只说:“换别人,给她这闹只有更接近,们还是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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