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日本兵来,这不是等于拴在树上作虎饵羊?九莉心里想。当然比比不会没想到。不去不行,要开除学籍。
比比在上海英国女校当过学生长,自然是战时工作者理想人选,到时候把随身带东西打个小包,说走就走,不过说话嗓子又小,单薄悲哀,像大考那天早上背书时候样。
只剩下九莉剑妮两个读文科,九莉料想宿舍不会为她们开下去。听见说下午许多同学都去跑马地报名做防空员,有口粮可领,便问剑妮:“去不去,块去?”
剑妮略顿顿,把眉毛挑,含笑道:“好,块去。”
饭后九莉去叫她,没人应,想必先走步。九莉没想到她这讨厌她。
。
特瑞丝嬷嬷替她留着。
“你晓得,是有种奇怪感觉,黒魊魊,票房点着蓝灯,”她低声向九莉说。“看半警报来,照样看下去,不过电影好像加点情节,有味些。”
饭后婀坠李先生,剑妮魏先生都来。剑妮与魏先生站在后门外冬青树丛旁边低声谈话,借着门内角微光,避嫌疑。婀坠与李先生并排站在食堂外甬道里,背靠在水门汀墙上,抱着胳膊默然无语。李先生也是马来亚侨生,矮小白净吊眼梢,娃娃生模样,家里又有钱,有橡胶园。
人来人往,婀坠向人苦笑。
浩浩荡荡几百个学生步行去报名,她个也不认识,也没去注意剑妮在哪里。遇到轰炸,就在跑马地墓园对过。冬天草坪仍旧碧绿,片斜坡上去,碧绿山上嵌满粒粒白牙似墓碑,直伸展到晴空里。柴扉式园门口挂着副绿泥黄木对联“此日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亦相同”,是华侨口吻,滑稽中也有种阴森之气,在这面对死亡时候。
归途有个男生拎来麻袋黒面包。是防空总部发下,每人片。九莉从来没吃过这美味面包。
“差点炸死。个炸弹落在对街,”她脑子里听见自己声音在告诉人。告诉谁?难道还是韩妈?楚娣向来淡淡,也不会当桩事。蕊秋她根本没想起。比比反正永远是快乐,她死也是样。
差点炸死,都没人可告诉,她若有所失。
回来已经天黑。亨利嬷嬷向她勾勾头,带着秘密神气,像是有块糖单给她个人,等她走近前来,方道:“魏先生把剑妮接去。们都要回修道院,此
“怎都不到客厅来坐?上来上来!”年迈挂名舍监马克嬷嬷在小楼梯上探出半身往下喊。“还有剑妮呢?”
婀坠只报以微笑,小尖脸上露出筋骨来,两颧红红。
比比又在低唱吉尔伯、瑟利文歌剧:“巫婆跨上扫帚满天飞……”
当夜九莉听比比说男生要报名参军,李先生也要去报名,婀坠不让他去,所以两人闹别扭。
医科学生都要派到郊外急救站去,每组两男女。两个槟榔屿姑娘互相嘲戏,问希望跟哪个男生派在起,就像希望跟谁翻船飘流到荒岛上。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