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几个人懂国语,比比不管是否有点懂,更不理会,只埋头吃饭
又有次她气烘烘走来道:“婀坠说没有爱情这样东西,不过习惯个男人就是。”
听上去婀坠不爱她李先生。
“你说有没有?”比比说。
九莉笑道:“有。”
“不知道,”她大声说,像是表示不负责,洗手不管,别过身去没好气清理书桌。
午后比比接个电话,回到楼上来悄悄笑道:“个男孩子找看电影。电影院照样开门。”
“什片子?”
“不知道,不管是什,反正值得去趟。”
“嗳,看看城里什样子。”
“你要不要去?”她忽然良心上过不去似。
那间。
“累死,”她向床上倒,反手捶着腰。她曲线太深陡,仰卧着腰酸,因为悬空。“你等午餐再叫。”
九莉在椅子上坐下来。两边都是长窗,小房间像个玻璃泡泡,高悬在海上。当然是地下层安全,但是那食堂气氛实在有窒息感。
玻璃泡泡吊在海港上空,等着飞机弹片来爆破它。
不喜欢现代史,现代史打上门来。
夏夜,男生成群上山散步,距她们宿舍不远便打住,互挽着手臂排成长排,在马路上来回走,合唱流行歌。有时候也叫她们宿舍里女生名字,叫声,阵杂乱笑声。叫赛梨时候最多,大都是这几个英文书院出身本港女孩子,也有时候叫比比。大概是马来人唱歌求爱影响,但是集体化,就带开玩笑性质,不然不好意思。
“那些男孩子又在唱,”楼上嗤笑着说。
虽然没有音乐伴奏,也没有和音,夜间远远听着也还悦耳。九莉听感到哀愁。
开战这天比比下山去看电影,晚上回来灯火管制,食堂里只点只白蜡烛,但是修女们今天特别兴奋,做炸牛脑,炸番薯泥丸子,下午还特地坐宿舍车上城去,买新鲜法国面包,去两个修女。她们向来像巡警样,出去总是对对,互相保护监视。
“跟谁去看电影?是不是陈?”婀坠问,“是陈是吧?哈!摸黑送你上山——”拍着手笑,又撇着国语说遍,暗示摸不光是黒。
九莉忙笑道:“不不,不想去。”
她从来不提名道姓,总是“个男孩子。”有次忽然半笑半恼告诉九莉:“有男孩子跟女朋友出去过之后要去找妓女,你听见过没有这样事?”
九莉是宁死也不肯大惊小怪,只笑笑。“这也可能。”
又天,她说“马来亚男孩子最坏,都会嫖。”
“印度男孩子最坏,跟女朋友再好也还是回家去结婚,”她说。
比比拉扯着身下睡袋,衬绒里子睡袋特别闷,抖出丝印度人气味来。“你在看什书?”
“历史笔记。”
比比噗嗤笑,笑她亡羊补牢。
她是觉得运气太好,怕不能持久——万会很快复课,还是要考。
中午突然汽笛长鸣,放马后炮解除空袭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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