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子,似乎被这愚笨绿色大陆给弄糊涂,又步步走回来。薇龙以为麻雀永远是跳着,想不到它还会踱方步,倒看半晌。也许那不是麻雀?正想着,花园游廊里走出两个挑夫,担只朱漆箱笼,哼哼呵呵出门去,后面跟着个身穿黑拷绸衫中年妇女,想是睇睇娘。睇睇也出来,立在当地,似乎在等着屋里其他挑夫;她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脸上薄薄抹上层粉,变为淡赭色。薇龙只看见她侧影,眼睛直瞪瞪点面部表情也没有,像泥制面具。看久方才看到那寂静面庞上有条筋在那里缓缓地波动,从腮部牵到太阳心——原来她在那里吃花生米呢,红而脆花生米衣子,时时在嘴角掀腾着。
薇龙突然不愿意看下去,掉转身子,开衣橱,人靠在橱门上。衣橱里黑沉沉,丁香末子香得使人发晕。那里面还是悠久过去空气,温雅、幽闲、无所谓时间。衣橱里可没有窗外那爽朗清晨,那板板绿草地,那怕人寂静脸,嘴角那花生衣子……那肮脏、复杂,不可理喻现实。
薇龙在衣橱里混就混两三个月,她得许多穿衣服机会;晚宴、茶会、音乐会、牌局,对于她,不过是炫弄衣服机会罢。她暗自庆幸,梁太太只拿她当个幌子,吸引般青年人,难得带她到上等舞场去露几次脸,总是家里请客次数多。香港大户人家小姐们,沾染上英国上层阶级传统保守派习气,也有种骄贵矜持风格,与上海交际花又自不同。对于追求薇龙人们,梁太太挑剔得很厉害,比皇室招驸马还要苛刻。便是那侥幸入选七八个人,若是追求得太热烈,梁太太却又奇货可居,轻易不容他们接近薇龙。旦容许他接近,梁太太便横截里杀将出来,大施交际手腕,把那人收罗去。那人和梁太太攀交情,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末总是弄假成真,坠入情网。这样把戏,薇龙也看惯,倒也毫不介意。
这天,她催着睨儿快些给她梳头发,她要出去。梁太太特地拨自己身边得意人儿来服侍薇龙;睨儿不消多时,早摸熟薇龙脾气。薇龙在香港举目无亲,渐渐也就觉得睨儿为人虽然刻薄些,对自己却处处热心指导,也就把睨儿当个心腹人。这时睨儿便道:“换衣服再梳头罢。把袍子从头上套上去,又把头发弄乱。”薇龙道:“拣件素净些。们唱诗班今天在教堂里练习,他们教会里人,看太鲜艳衣料怕不喜欢。”睨儿依然寻出件姜汁黄朵云绉旗袍,因道:“又不懂。你又不信教,平白去参加那唱诗班做什?天到晚应酬还忙不过来,夜里补上时间念书念到天亮。你看你这两个礼拜忙着预备大考,脸上早瘦下圈来!何苦作践自己身体!”薇龙叹口气,低下头来,让睨儿给她分头路,答道:“你说念书太辛苦。你不是不知道,在外面应酬,无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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