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是个散步天气。他们为寒冷所驱使,不知不觉地步伐又快起来,而且越走越快。大家喘着气,迎着风,说话都断断续续。曼桢竭力按住她纷飞头发,因向他们头上看眼,笑道:"你们耳朵露在外面不冷?"叔惠道:"怎不冷。"曼桢笑道:"常常想着,要是做男人,到冬天定天到晚伤风。"
那两棵柳树倒已经丝丝缕缕地抽出嫩金色芽。他们在树下拍好几张照。有张是叔惠和曼桢立在起,世钧替他们拍。她穿著淡灰色羊皮大衣被大风刮得卷起来,她只手掩住嘴,那红绒线手套衬在脸上,显得脸色很苍白。
那天阳光始终很稀薄。卷片子还没有拍完,天就变。赶紧走,走到半路上,已经下起霏霏春雪,下着下着就又变成雨。走过家小店。曼桢看见里面挂着许多油纸伞,她要买把。撑开来,有色蓝和绿,也有种描花。有把上面画着串紫葡萄,她拿着看看,又看看另把没有花,老是不能决定,叔惠说女人买东西总是这样。世钧后来笑着说声"没有花好,"她就马上买那把没有花。叔惠说:"价钱好象并不比-区里便宜。不会是敲们竹杠吧?"曼桢把伞尖指指上面挂招牌,笑道:"不是写着-童叟无欺-?"叔惠笑道:"你又不是童,又不是叟,欺你下也不罪过。"
走到街上,曼桢忽然笑道:"嗳呀,只手套丢。"叔惠道:"定是丢在那丬店里。"重新回到那丬店里去问声,店里人说并没有看见。曼桢道:"刚才数钱时候是没有戴着手套。那就是拍照时候丢。"
世钧道:"回去找找看吧。"这时候其实已经快到上班时候,大家都急于要回到厂里去,曼桢也就说:"算算,为这只手套!"她说是这样说着,却多少有点怅惘。曼桢这种地方是近于琐碎而小气,但是世钧多年之后回想起来,她这种地方也还是很可怀念。曼桢有这个脾气,样东西旦属于她,她总是越看越好,以为它是世界上最最好……他知道,因为他曾经是属于她。
那天从郊外回到厂里去,雨直下得不停,到下午放工时候,才五点钟,天色已经昏黑。也不知道是怎样种朦胧心境,竟使他冒着雨重又向郊外走去。泥泞田陇上非常难走,步滑。还有那种停棺材小瓦屋,像狗屋似,低低地伏在田陇里,白天来时候就没有注意到,在这昏黄雨夜里看到,有种异样感想。四下里静悄悄,只听见那皇皇犬吠声。路上就没有碰见过个人,只有次,他远远看见有人打着灯笼,撑着杏黄色大伞,在河滨对岸经过。走不少时候,才找到那两棵大柳树那里。他老远就用手电筒照着,照就照到树下那只红色手套,心里先是高兴,走到跟前去,弯腰拾起来,用电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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