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该拿她怎办。
她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突然离去,要来便来,要走便走。
他看似镇定从容,其实丝丝涟漪轻皱,风旛轻扬。
柔和曙光从天际处沧桑雄浑群山间升起,四野无声,万籁俱寂,唯有火堆毕毕剥剥燃烧声。
她还是知道,问出来,他回答。
却是以苏丹古身份。
她关心是苏丹古,亲近是苏丹古,问人也是苏丹古。
苏丹古只是他部分。
不论是哪个他,都不能给她任何承诺。
看她和其他人谈笑风生,贪嗔杂念顿起。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切皆因爱欲起。
所以他必须转身离去。
他熟读经文,看透世情,从小养成谋定而后动习性,不论什事,从开始就已经想到最后结局,知道动心动意那刻,也是如此。
他听到自己声音,声淡淡是,久久在他心底震动回荡。
久到就像被深深镌刻在那里,不管他怎冷静地克制,理智地压抑,这声竟然就这轻轻地说出来。
你是不是喜欢?
是啊。
明知切皆空,依然沉沦其中。
旷野岑寂。
句清冷、近乎呢喃般是,很快消散在空气中,消弭无踪。
如缕清风,卷流云。
不留下丝痕迹。
可这声是,却似鲸波鳄浪掀起,天地间狂风涌动,海浪遮天蔽日,昙摩罗伽置身其中,如叶扁舟,在风浪中独行,看着凶猛浪头股股扑过来。
她若是知道真相……会怎想?
憎恶?痛恨?
他是出家人,却想把红尘中她困在自己修行中。
昙摩罗伽低头,唇边浮起丝苦笑。
这世上也有他不擅长事。
还未开始,已然结束。
他知道结果,做抉择,看她离开,却无法坐视她身陷险境,安排好切,只是想看她眼,确定她平安,最后还是被她发现……
然而她只不过逼问几句,他就不由自主地回答句是,没有隐瞒。
他希望她留在身边,他不会抵赖,因为他从来不觉得因为她动情是件羞于启齿事……
可是他不想让她知道,这是他修行,他是王庭佛子,病痛缠身,命不久矣,把她扯进来,只会让她受伤。
红颜枯骨,粉黛骷髅。
人以爱欲交错,心中浊兴,故不见道。汝等沙门,当舍爱欲。爱欲垢尽,道可见矣。
当念远离贪欲之想,思惟不净之想。
她当是他修行之路上遇到知己,是佛陀赐予他段机缘,千山万里,萍水相逢,最后也该如萍水离散。
但是他生贪欲,起执念,想抓住这束光,独占这抹月华。
千军万马,奔腾狂啸,要将世间万物都撕碎为齑粉。
昙摩罗伽屹立舟头,纹丝不动。
浪涛席卷而来,拍打在他肩上,直欲将他吞噬。
忽地,束明亮光束破开层层乌云,笼在他身上。霎时,风停雨歇,天光大亮,惊涛巨浪化为春水,潺潺而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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