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微人坐在桌前,修长手指,执起根玉箸把玩。
他见过人也不少。倘若这少女从头至尾都是这样目中无人,倒也合情合理。他完成任务,不会放在心里。若是对手,恐怕早就没命,不会等到对方说完这长串话。
但他分明记得,他做“王夫人”时候,这少女对他不是如此。
她虽骄纵些,但大多数时候算得上真挚恳切,甚至亲近依赖,多有相护。
他将碗白玉萝卜盅挪至面前,右手手指翻,玉箸掉个头,上挟剑气,竟如刀锋利,在萝卜上轻轻碰,那萝卜便“吱”地软倒下去,被齐整裁切掉个边。
当多年大小姐,她话语惯于掷地有声。她声音本就脆,吐字清晰,如珠玉撞地,气势惊人,“难道是你钱吗?你凭什散钱?你好大颜面。蓬莱要,却连东西都带不走,还要散,是你没用。”
“……”沈溯微安静地看着她。
他实则是有点被骂懵。
除掌门之外,多年未敢有人这样当头训斥。何况掌门待他向温声细语,礼遇有加,哪里会这样骂他。
他还未来得及应答,徐千屿便拉拉被子躺下,又静静地闭上眼睛,没声息。
进。
沈溯微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之人,他处事甚有君子之风,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弱小凡人小女孩,故而他没强行抓她上灵鹤,只是静默跟着,隐忍尚未发作。
只是这日刚走到半路,忽而头顶暗,什东西轰然坠下,幸得沈溯微立刻用灵力将其裹住,没叫它掉下来。
灵鹤挣扎着,又“嘎”地叫几声。
连灵鹤都飞不动。
沈溯微垂睫,他并非木胎泥塑。这路上,徐千屿待他冷淡至极,句句傲慢,字字诛心,极尽刁难之能事,他都在忍耐。想来也能明白。
因为他乔装化形,从
半晌,沈溯微帮她把帘子放下。
转身走出客栈房间时,他忽而想到,当日在王长史府上时候,她也这样骂过人。
不过当时是骂王端,为救他。
现在是骂他。
徐千屿是客栈贵宾,尽管她还没起,小二已准备好早餐,知这仙君和那位小姐是起,见他来,便请他坐下。
“……”沈溯微暗暗将其缓缓推上空中。后面几日,都是他以灵力推着灵鹤在走。
直到清晨接信蝶,沈溯微直接将徐千屿叫醒,问她,愿不愿将金银散部分,骑上灵鹤,立刻回去。此处离蓬莱已不远,忍受刻钟便能到。若是她实在难受,他可以给她丸丹药,叫她睡下,等醒来便能到。
他做事追求又快又稳,近年来经验增加,事情越做越利落,但这件事拖泥带水,已经远远超出他预期。
徐千屿躺在枕上,长长睫毛颤动,艰难地睁开眼睛,目中迷茫,似是没听明白他话。半晌,清醒过来,便坐起来。
她面上没有表情,唯双气势凌人眼睛盯着他,似乎有些阴沉意味,盯他片刻,徐千屿冷冷开口:“这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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