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点点头。
夜幕降临,李渭去向老者敲门借用薪柴,屋内亮着莹莹微光,门窗却直闭着,屋内混浊又奇异气味隔着缝隙飘来,老者听见李渭在门外说话,近前来隔着窗含糊咕哝几声,又自顾自走开。
李渭行走西域许多年,粗通胡语,只是老者语调怪异,口音奇特,几乎听不出说是又什,又孤僻不与人接触,也只得作罢,自去生火。
春天瞥瞥屋子火光,狭小窗上隐约映着牧羊老者弯驼身影,“们是不是打搅老伯,惹他不悦。”
李渭将火烧起:“许是这山坳经年未有人经过,他人独居惯,孤僻不爱与人言而已。”
银冠通体錾花,花叶枝蔓都用银丝缠绕而成,珠玉点缀其中,重工精美,只是陈年旧物,保养不当,致使明珠蒙尘,在此凋敝山野间,牧羊老者家中藏有如此富贵之物,两人都不免心中惊讶。
耄耋老者驼着背,将羊群赶入圈中,背手进屋内,半晌后出来,已经脱羊裘,着身破旧看不出颜色百结衣,捧着个豁口黑陶大碗出来,将近旁间木屋门推开,将碗搁于门旁,混浊眼看两人眼,也不说话,蹒跚走开。
倒是个古怪又孤僻老人家。
春天见老者回屋内,将屋门紧阖,又见李渭走近木棚,将碗端起,仔细端详。
碗中盛着小半碗混浊液体,那气味尤其古怪,似有酒香,又有腐肉气味,李渭缓缓晃动黑陶碗,低头微嗅:“这是回纥迎客水酒,是羊羔酒。”
两人简略吃过,听见老者在屋内咳嗽几声,灭灯火,歇息去。
春天回木屋,拍拍那只破旧虎头布枕,将木榻角简略收拾,只打算胡乱凑合夜。木屋窗洞窄小,木条破碎,只有线月光借着窄窗透入。
李渭守在门外,身影筛过门缝投在地上。此夜月光甚亮,通透舒爽,但春天只觉呼吸压抑,自进入此山坳已来,只觉鼻尖直萦绕着股奇异气息,那气味有丝古怪,又很陈旧,像是兰香和恶臭糅合起,极其微弱,但屡驱不散,瞬间被风拂去,又被风吹来。她被那丝气味熏脑仁发疼,蜷躺在那小榻上,只觉眼皮黏厚,身体沉重,很快睡去。
夜半时分,春天模糊听见阵低语声,间夹着咕哝咕哝笑
李渭摇摇头,将那碗搁在原处,春天跟随而上,近前瞥见那黑陶碗,瞪圆眼,旋即又将眼神挪开。
那酒水里飘着密密匝匝白色小虫,沉沉浮浮于其中,线长模样,头部两黑点为眼,尾部尖翘。
“是酒虫。”李渭解释道,“无毒无害,倒不碍事,就是有碍观瞻。”
木屋低矮昏暗,被大片灰尘裹着,处处结满细密蛛丝,角落堆着红柳、芨芨此类柴禾,窗下贴墙放着张短窄木榻,上头胡乱堆着些陈旧布帛被褥,侧还翻着只蒙灰虎头布枕,这似是家中儿童睡榻。
李渭见此情景,斟酌道:“今夜就先如此吧,夜里山石迷障,极易迷路,明早再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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