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何意，和尚笑呵呵
指着官道：“从后路来，要往前路去哟。”
大概是个疯疯癫癫老和尚，不等春天说话，挥着鞭子赶着毛驴
路笑声远去。
骡车简陋，四壁漏洞，尚且不能遮风避雨，天只需百文钱，沿途有四驾马拉着华丽香车气势高昂奔驰而过，也有光脚村夫满面风霜走在驮群中，春天看见个木钗粗服年轻妇人牵着个蹒跚走路男孩跟在骡车后，伸手招，把妇孺两人牵上骡车。
春天头上戴着风帽，只露出双眼睛在外，妇人看春天着装以为是个少年人，神情有些拘谨羞涩，直至听到春天开口说话，方知是个女郎，神色松懈下来。
“呀，多谢多谢。”妇人接过春天手中水囊，“原来是个女郎。”
春天早在市肆买
裘毯食物,又在车行雇去肃州骡车和车夫，河西女子出门行路多半穿胡服，尤爱回纥服饰,故春天也换身胡装，梳起男子发髻,脸上装扮番,让骡车载着出甘州去。
春来诸事繁忙,出入城门者众多，亦有不少往返商队带领驮群叮当而行，春天就此混在人群中出城,往肃州而去。
车夫是个满面曲折皱纹老哑人,双挥鞭手粗糙如树皮，咿呀呀跟她打着手势问她走哪条道，她不敢再生上回红崖沟那样事情,挑条行人最多官道，自己匕首藏在袖底,跟着车夫齐上路。
甘州距肃州大约四百里,普通骡马要行上六七日方到，商旅路人沿祁连山脚迤逦而行,这正是繁春时节，河西大地回暖,天幽蓝深远，山顶积雪晶莹,山中能望见片新绿,杏花梨花柳花渐次开，肥臀展翅蜜蜂嗡嗡嗡追着香气忙碌，山下绿野如茵如毯,草丛中时不时噗嗤声，窜出只山鸡野兔，官道上马蹄溅起尘土飞扬，蚊蚋马蝇在官道飞舞，骡马骆驼落个不耐烦，尾鬃啪啪扫开片。
路途总是漫长又无聊，哑车夫在沿路脚店打烧酒，颜色浑黄，文钱壶，车夫咿咿呀呀指着酒壶跟春天比划，春天点点头，他时不时掏出来抿口，而后闭上眼打个盹儿。老马识途，无需人驱赶，闷着头在路上不紧不慢走，饿自己停下来啃路边青草，天晚自觉往路边脚店钻，这样晃晃悠悠走，眼瞧着身旁高头骏马窜出去偌远，行程比别人慢大半。
“嗯。”春
路上有个芒鞋蓑衣枯瘦和尚乐颠颠骑匹花色小毛驴，毛驴有时候阵小跑，有时慢悠悠跟在行人之后，走走停停全凭自己心意，和尚眯着眼不管不问，每日里春天总能看见他两回，和尚笑眯眯，慈眉善目，虽然看着衣衫褴褛，春天却看见他吃肉食荤，有时近来跟哑车夫道声阿弥陀佛，讨口酒喝。
春天朝他作揖：“请问师父德号上下？在何寺主持？”
和尚哈哈大笑：“老僧名曰
，号僧，法寺修禅，人间修佛。”
春天不解，复问：“大师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
“从有处来，正要往无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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