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回来,娘子心里头也高兴,药也愿意喝,饭也肯多吃。”赵大娘道,“前阵子娘子总嫌药苦,有时若觉得精神好些,喝药就懈怠,旁人劝着也不听。身上时不爽利,也不肯看大夫,也不肯让别人知晓,宁愿自己苦熬。好歹等到大爷回来,这下可好,大爷好好劝娘子,药总是要吃,病总得看,纵然不为自己,也得为大爷和长留打算。”
李渭微微皱皱眉,无奈道:“不在家时也管不得许多,在家时,这些她是不肯和说。”他叹口气,良久方道,“还得婶儿替多照应着些家中。”
“这是自然。”
长留醒来,瞧见枕边放着昨日李渭送核桃小人,掀被穿衣裳,趿鞋出屋,喜滋滋往东厢去爹爹去。
他爹爹正盘腿坐在屋下,握着磨石打磨箭矢,长留凑至跟前,
东厢与西厢隔庭相对,原是李老爹屋子,老爹去后,成李渭私室。
室内简拙,粉白壁墙,墙上挂着弓箭刀柄等物,屋内桌凳床,墙边只大箱箧。
晨起李渭推窗,天微光,风冷冽,窗牖地台结冰霜,四下阒静,只有厨房窗洞透出点亮光,微弱青烟袅袅升起,是赵大娘在灶下烧火准备早饭。
多年生活磨砺,他生活简单节制,少眠又早起,马厩中追雷见主人抱着草料来,双蹄扬起轻嘶声,精神抖擞,热气噗嗤往主人手心里钻,李渭拍拍自己爱马:“今天在家,明儿再带你出去跑。”
追雷好似听懂人话,嘶嘶摆摆头,又趴回马厩。
赵大娘在屋中进出,见李渭起甚早,不禁笑道:“这样冷天,大爷也该多睡会,这替娘子熬药,饭也还没做,大爷若是饿,先下碗羊肉汤饼给大爷垫垫饥?”
“不用。”李渭肩宽腰窄,身材欣长,站在窄小厨房显有些逼仄,索性蹲下来,拨弄着黑漆漆深肚窄口药壶,药材奇异香气扑鼻而来,正是李娘子屋里那股绵延不绝、深入肺腑气息。
李娘子病自胎里来,从小就有些儿不好,小时候常生疾病,医者常道活不过双十岁数,但自李渭晓事后,晓得长姐身体病弱,热心于在西域番地寻找贵重药材,竟将李娘子身子渐渐养好起来。
但好景不长,李娘子生下长留后,血虚经乱,阴阳崩漏,渐渐露出那血枯气尽症状来,药石罔效,前些年龟兹高僧达磨跋陀在甘州木塔寺修行,李渭听闻这位大师歧黄之术得,求大师开个方子,只是这药方甚为繁琐,以四季为引,四时药石各有删减,拢共有九十余种药材,并不少西域奇药,非寻常之家可得。李渭费劲千辛万苦寻药回家,让李娘子吃阵,果真渐养好些,此后也直照着方子吃药,直至现今。
这方子实在金贵,达磨跋陀出身于龟兹皇室,乳香没药这类只当平常药材用,又有阿魏菇,罗布麻,石诃子,骆驼蜜这种罕见之物,难怪大师当日说声罪过,若非富贵权势之家,普通人家里就算有药方,也是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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