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天晚早投宿,起程必须等天明……这话咋听着有些耳熟。
韩秀峰想想,猛然想到这好像是京剧《描容上路》里戏文,不过他不是不识好歹人,岂能不晓得这既是戏文也是金玉良言,连忙起身致谢。
顾老爷笑笑,接着道:“贤侄,刚才老朽提及乡谊,其实在外为官,尤其在京城做官,首重也是乡谊。重庆会馆便是重庆府籍在京*员为进京赶考和补缺同乡举子、同样候补*员,以及进京公干重庆府和重庆府辖下各县*员出银筹建。所以你抵达京城之后不用住店,寻个老实人带路,直接去重庆会馆,给五百文茶水钱便能住下,且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直以为只有赶考举人老爷才能住会馆呢!”
“补缺*员样能住,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若应试举子多到住不下,进京公干*员就要搬出去把房间给应试举子及候补*员腾出来。要是依然住不下,候补*员就要搬出去。”顾老爷顿顿,又惋惜地说:“不过这些年重庆府文风不昌,那多州县也没出几个孝廉,前去京城应试举子不会多,会馆那多客房定能住下,你大可不必担心会给赶出去。”
做官不易,这番话说到心坎上去!
想到就要跟琴儿分别,韩秀峰心头酸,凝重地说道:“不怕顾老爷笑话,每想到要抛家弃子、颠沛流离,就不想去京城投供,就不想做这个官。可是家叔生前借下笔巨债,要是不去补缺做官,这笔债该咋还。”
顾老爷听说过韩玉财借钱做“带肚子师爷”事,也正因为听说过这事觉得韩四重情重义,加上川帮脚夫闹出人命韩四又愿意帮着奔走,觉得韩四虽不是科举出身但值得交,见韩四如此坦荡,不禁说道:“所以这路上要小心,可不能壮志未酬身先死。”
“……”
韩秀峰没想到他说如此不吉利话,时间竟愣住。
韩秀峰乐,不禁笑道:“不怕顾老爷笑话,就担心到京城没地方住。”
“现在晓得,也就无需担心。”
“担心是不担心,只是白住太久怪不好意思。”
“刚才不是说过,在外为官,首重乡谊,你要是不住,京城那些*员同乡反而不高兴。晓得你为人耿直敞亮,真要是过意不去,等将
顾老爷脸色正,强调道:“志行,老朽并非吓唬你,而是古往今来不晓得有多少人客死在进京赶考或上任路上。”
韩秀峰缓过神,连忙道:“顾老爷所言极是,志行虽没出过远门,却也能想到这路上会有多艰辛。”
“能想到最好,但光想到可不够,老朽先送你四句话,务必记在心头。”
“请顾老爷赐教,志行定当铭记在心。”
“且听道来,”顾老爷又摇起扇子,边扇边不缓不慢地说:“未曾天晚早投宿,起程必须等天明;涉水登山心要稳,行船过渡莫争行;沟渠之水不洁净,渴向人家求茶羹;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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