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藻仍自不语,她心愿之事自是顺利立后,好与谢漪相守百年。可此事阻碍重重,她虽坚决,却也难免忧心不能成。
“汉左为水,水属柔。右侧则是难字去隹,隹,翅也。去翅,则为缓。故柔缓则为汉,汉即天下。陛下徐徐图之,则事可成,天下在握。若行得急,便是‘有翅’,有翅就是难。”方相氏口气说罢。
言下之意,便是事能成,但忌急忌躁。
“徐徐图之……”刘藻喃喃道,“莫非朕蛰伏多年,仍是操之过急?”
她声音虽轻,但室中无声,再轻都格外清晰,字不落地落入方相氏耳中。方相氏不敢应声,他悄悄地又看竹简两眼。他曾在传到神明台诏书中见过陛下字,写得威风四溢,遒劲有力,但这汉字却稍显凝滞,可见陛下心中甚为忧虑,唯恐事不能成。在意太甚,只恐适得其反啊。
青铜所制香炉袅袅散出白烟,刘藻面容在香烟后,氤氲模糊。方相氏在她身前跪下,身子伏地,道“此天机也,臣不能卜。”
刘藻股期望与忐忑交融,提在胸口,被他说,竟分不清是失望还是松口气,坐回枰上。
她扯下嘴角,冷声道“上回要你卜这天下,你称不敢卜,今要你卜丞相之寿,你说不能卜。朕竟不知自何时起,连丞相寿数都成天机。究竟是你不能卜,还是你学艺不精,不会卜?”
方相氏也奇怪,以他本事,纵不能窥全貌,多少也能见几分边角。然而谢相命轨却在重重烟雾之下,未露出丝蛛丝马迹。方相氏以额触地,回道“臣无能,不能卜,卜之无果。”
他为方相氏多年,居神明台,每有祭祀,皆由他通达天意。他能耐,刘藻是知晓,见他咬定卜不出,不免陡生疑虑。她将目光转到竹简上,缓声道“那便卜朕心想之事能成否。”
二人各想得出神,室外宦官贴着门禀道“陛下,丞相求见。”
谢相来。刘藻下意识地坐直身,方才还疑虑重重眼眸顷刻间明亮清澈。她正欲令请进来,忽想起书案上竹简,看方相氏眼。方相氏会意,将竹简收入袖袋中,垂首退至旁。
“宣。”刘藻高声道。
话音落,室门自外推开,谢漪缓步进来。她穿着正式,看便知是自衙署过来。
“拜见陛下。”谢漪
方相氏伏在地上身形顿,抬首望向皇帝“以何为卜?”
刘藻迟疑片刻,仍旧看着竹简,抬抬下巴,道“仍以‘汉’字为卜。”
这回倒不那迷雾重重。方相氏双目清明,直起身,朝着竹简看两眼,并未思索多久,便道“陛下自入此室,几度迟疑,可见所卜之事,甚是棘手。”
刘藻不语,屈指叩两下几案,示意他说下去。
方相氏续道“汉,高祖所定之国号也。陛下以‘汉’为卜,即以天下为卜,可见此事乃惊动寰宇之大事。震惊寰宇,且极棘手,陛下仍无退缩之色,可见势在必行。既是势在必行,却又迟疑,必是忧大事不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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