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驰,来呀,”唐教授放下笔,“介绍下啊,这是唐蘅,咱们学院大四本科生。唐蘅,这是今年新招硕士,你师兄。”
“你不是说下午有事吗?”唐教授抿口茶水,“正好帮看看,这句话用‘览’还是‘望’?琢磨半天。”
“都差不多,”唐蘅说,“你把你学生叫来吧。”
“你说你不来,刚让田小沁回去!”
“那李月驰呢?”
“哟,”唐教授笑,“你也听说那孩子?”
以植被覆盖率高闻名,走在小径上,鼻息间满是湿润青苔味道,这味道有点像草腥味,又多几分干净霉味。唐蘅实在太熟悉,印象里每个在武汉度过夏天,都被这种味道填满。
但是他确实待够。准确来说武汉并不是他家。付丽玲是苏州人,他爸是石家庄人——就是那个盛产摇滚乐队地方。但他既不熟悉苏州,也不熟悉石家庄,他爸去世前在北京高校工作,他便在北京度过人生前十年,后来他爸出差时遇到车祸,走,那时付丽玲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便带着他离开北京这个伤心地。那几年他们频繁地搬家,郑州,深圳,上海,无锡……最后还是大伯说:“孩子要念高中,来这儿吧,管他。”于是高那年唐蘅来到武汉,待就是六年。
六年,他厌倦那些老师看他时慈祥怜爱目光,潜台词那明显——这个孩子是很可怜,从小没父亲,妈妈又不在身边。因为他可怜,因为他是唐教授侄子,所以他应该受照顾,所以他取得成绩都是受照顾成绩——可笑不可笑?
当然他听过太多类似流言,早已无所谓。只是不知为什,当李月驰说出“草包”两个字时候,仿佛盆开水泼到脸上。唐蘅想,也许因为那是李月驰,个农村走出来、摸爬滚打坚持到今天人,似乎这种人不屑总比其他人更有冲击力些。
唐蘅来到社会学院,电梯上四楼,他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
“是啊,”唐蘅面无表情,“数学系第。”
“那孩子做事很靠谱,你跟着他,多学学怎处理数据。”
唐蘅冷着脸,没说话。
唐教授美滋滋地写他书法,唐蘅则坐在他椅子上,随手从书架上抽本书翻看。没过多久,办公室门被敲响,唐教授边写字边说:“进来。”
李月驰走进办公室瞬间,表情就凝固。
“大伯,还在写?”唐蘅走到书桌前,看见唐教授手持毛笔,桌上张雪白宣纸,已经写半。
“诶你这话怎说,”唐教授瞪他眼,“昨晚作赋,你看看怎样?打算把这个裱好送老安……”
“人家要?”
“不要也得要!”唐教授有点气急败坏,“昨天刚听他说!他家新房子快装修好!”
唐蘅阵无语。他大伯虽然做社会学研究,却对这些舞文弄墨事格外感兴趣,且自感觉十分良好,谁劝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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