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去练琴。”何雯说,“你早点练完,们早点回家。”
在姥姥家,子涵还算听话,不会儿,卧室里就传出琴声,巴赫练习曲。淑英还在喝汤,真很咸。何雯说:“妈,以后东西不新鲜就扔掉吧,不差这几个钱,非要吃,还弄得这咸。”
“这曲子你小时候也练过,”淑英又说,“都是钱买,干吗要扔?你说要来才买肉馅,都拌好,面也和好,又不来。”
何雯不说话,开始咕咚咕咚地喝汤。淑英有种本领,旁人模仿不来,她能够把所有日常对话都转向批判,别人永远是错。前夫、女儿、外孙、现在邻居、过去同事,只要被她提到,全是失误和缺点,而她永远在承受委屈,心胸宽大地容忍所有人问题。
她絮絮叨叨地收拾桌子,把剩下饺子用保鲜膜罩起来,留作明天早饭、午饭,或许还是晚饭。何雯带着子涵搬出去,她又开始个人过日子。何雯帮着她把碗码进厨房水槽,顺手把灶台周围圈污渍擦抹干净。脚下垃圾桶满得冒尖儿。
护食,护玩具,淑英便对女儿说:“你看,小气鬼也是遗传。”
“无所谓。”何雯冷冷地答道,“碎嘴子不要遗传就好。”
此刻,淑英正在包最后两三个饺子,听见他们进门,子涵在哽咽,就说:“子涵怎啦?给你吃饺子!”
何雯走进客厅,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淑英在厨房里说:“九月还要吹空调?”边说,边端着生饺子去厨房。子涵停止哭泣,坐在妈妈身边,小声说:“想看电视。”
她在凌乱客厅里转圈,没找到遥控器,最后从沙发坐垫与靠背夹缝里摸出来,递给子涵,看着他熟练地打开电视,调台。这半年在姥姥家住着,他最多娱乐就是看电视。何雯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欢快卡通片里,英雄打败坏蛋,轰隆隆地爆炸,痛快,解气。子涵看得目不转睛,淑英喊她去拿碗筷。
何雯去陪儿子练琴,淑英开始洗碗。小时候,饭后是练琴时间,淑英从来不让何雯洗碗,要保护她手。那些年,何雯觉得那双手都不是自己,是钢琴人肉配件。她在日记里狠狠发泄过这种恨,然而没多久,就发现淑英偷看自己日记。在争吵中,淑英流畅地引用女儿日记,这些有关内心私密句子被掘尸似扬在空中。淑英从不打孩
“好咸。”何雯说,皱着眉头去蘸醋,试图让酸味冲淡那股咸,子涵已经吃好几个,面色如常。
“子涵,咸不咸?”
子涵摇摇头,筷子伸向下个。
淑英咬口,嚼嚼,说:“这肉馅前天就拌好,前天你说要过来吃饭,结果又变卦。怕放坏,昨天又加把盐,可能放多。多蘸醋。”又对子涵说:“你不怕咸啊?喝点汤。这孩子是不是傻。”
子涵吃完饺子,端起桌上凉饺子汤,汤也咸,口气喝干,放下筷子,说:“还想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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