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坐在朝南书房里,这两树桂花就在窗隔外。韦四太爷坐下,问道:“娄翁尚在尊府?”杜少卿道:“娄老伯近来多病,请在内书房住,方才吃药睡下,不能出来会老伯。”韦四太爷道:“老人家既是有恙,世兄何不送他回去?”杜少卿道:“小侄已经把他令郎、令孙都接在此侍奉汤药,小侄也好早晚问候,”韦四太爷道:“老人家在尊府三十多年,可也还有些蓄积,家里置些产业?”杜少卿道:“自先君赴任赣川,把舍下田地房产账目,都交付与娄老伯,每银钱出入,俱是娄老伯做主,先君并不曾问。娄老伯除每年修金四十两,其余并不沾文。每收租时候,亲自到乡里佃户家,佃户备两样菜与老伯吃,老人家退去样,才吃样。凡他令郎、令孙来看,只许住得两天,就打发回去,盘缠之外,不许多有文钱,临行还要搜他身上,恐怕管家们私自送他银子。只是收来租稻利息,遇着舍下困穷亲戚朋友,娄老伯便极力相助。先君知道也不问。有人欠先君银钱,娄老伯见他还不起,娄老伯把借券尽行烧去。到而今,他老人家两个儿子,四个孙子,家里仍然赤贫如洗,小侄所以过意不去。”韦四太爷叹道:“真可谓古之君子!”又问道:“慎卿兄在家好?”杜少卿道:“家兄自别后,就往南京去。”
正说着,家人王胡子手里拿着个红手本,站在窗子外不敢进来。杜少卿看见他,说道:“王胡子,你有甚话说?手里拿甚东西?”王胡子走进书房,把手本递上来,禀道:“南京个姓鲍,他是领戏班出身。他这几年是在外路生意,才回来家。他过江来叩见少爷。”杜少卿道:“他既是领班子,你说家里有客,不得见他,手本收下,叫他去罢。”王胡子说道:“他说受过先太老爷多少恩德,定要当面叩谢少爷,”杜少卿道:“这人是先太老爷抬举过?”王胡子道:“是。当年邵奶公传他班子过江来,太老爷着实喜欢这鲍廷玺,曾许着要照顾他。”杜少卿道:“既如此说,你带他进来。”韦四太爷道:“是南京来这位鲍兄,才在路上遇见。”
王胡子出去,领着鲍廷玺捏手捏脚路走进来。看见花园宽阔,望无际,走到书房门口望,见杜少卿陪着客坐在那里,头戴方巾,身穿玉色夹纱直裰,脚下珠履,面皮微黄,两眉剑竖,好似画上关夫子眉毛。王胡子道:“这便是家少爷,你过来见。”鲍廷玺进来跪下叩头。杜少爷扶住道:“你故人,何必如此行礼?”起来作揖,作揖过,又见韦四太爷。杜少卿叫他坐在底下。鲍廷玺道:“门下蒙先老太爷恩典,粉身碎骨难报。又因这几年穷忙,在外做小生意,不得来叩见少爷。今日才来请少爷安,求少爷恕门下罪。”杜少卿道:“方才家人王胡子说,家太老爷极其喜欢你,要照顾你,你既到这里,且住下,自有道理。”王胡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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