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还没起床。他觉得她太多怨恨,可以称为spiteful,她以前直乐于谈这些,她那些朋友都是这样,可她现在终日批评和抱怨,而且开始把自己当成受害者。有时他厌烦辩论,心疼她,问她究竟遇到什,她回答,反正问题很多就是。有时他厌烦她,遇到生活困难就自怜,又从未好好生活过,抱怨经济压力又无法放弃环球旅游,生不曾为打卡起床,眉毛弯弯孔乙己,只想坐顺风车。不上班人有什资格谈痛苦?如果她这普遍、弥漫性厌世,能够对象明确地转化成愤怒,这个国家就不需要掘土机。这几年来他逐渐变成严肃人,对现实不满,关心政治,为参议员筹款,离收养个小孩只差步。有时他觉得自己以前有点窝囊,如今在这些不满里有些真正在乎事情与联结感,由此终于做好和什人起生活准备。
她说,有什特权?这穷!而且是单亲家庭。
他说,单亲家庭在中国跟在美国可不是同个意思。和阶级和族裔和教育程度联系不那紧密。当然也许越来越紧密。
她说,有人给图书馆捐来本《活着》,看过电影,书从来没看过。这次看,最大感受是知道嫖跟赌分不开。嫖人都喜欢赌,体会到什都来得轻易那种感觉以后,容易上瘾。现在见识到这样人。
他说,当然。都很惊讶你才知道。
边争辩着这些,她边觉得理解他意思。你可以说护照和签证都是特权,可以说移动是种特权,可以说大多数人租房子时本来也都需要付押金,甚至有些人身份证上字样和民族地域就已经令他们无法跨省旅行,也没有资格租到间北京房子,那她生活已经是特权,无论她多穷。或者她再穷也不够穷,她买过三千块钱吹风机,四百块钱陶瓷杯子,杯子漂洋过海而来,身上有手工画彩点点,杯底有加工检查它人名字,“InspectedbyJanice”,每个彩点都带着人痕迹,这就是血染风采。
她说,之前真以为能长期住在这里,没存钱。有时是大手大脚下,有时是拿到笔设计费,就出去玩趟,也就没,再有就是心里其实是想这两年先探索下,不要让自己过得太不舒服,老惦着房子啊存钱啊“发展”啊“积累”啊那些,以为这样工作状态能更轻松些。原来也有朋友是这样,生活得很简单,拿到钱,买条贵裙子,银行账户又回到四位数,还觉得这是挣脱束缚种方式,不由物质控制,不是总“百年大计”似。现在不样,现在发现没有钱比有钱更束缚人——你觉得傻吗?以前都是和人家起批判消费主义这些,可真傻,衣食无忧时虚荣心啊从众欲啊丧失自啊,天,那有什大不?人至少不需要害怕什。现在明白,户口、房产,没有这些就需要许多存款才能活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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