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也记得。至今能看见那个清晨:陌生房子,条大狗从对而言过高桌子底下钻出来,很多扇窗子。再后来便是可怕水面,直延伸到世界尽头,妈妈脑袋飘飘浮浮,漂到杳无人迹天边,眼看就要消失。很清楚,姥姥走,不回来。开始新、陌生生活,在其中孤苦伶仃。甚至没有号啕,而只是站在水边,在浩瀚伏尔加河与汹涌奥卡河相会之处;哭给谁听呢。当大人们回来时,有些东西已经无可挽回地改变。
或许,生命无法不以灾难作为开端,这灾难往往远在们之前发生,它贪婪地吞噬着噼啪作响枯枝,神幡般在头顶招展。甚至无需将其视为灾祸,它是们出现必然条件,是们赖以呱呱坠地娘胎。那个八月,当们从下诺夫哥罗德回到达洽时,屋内墙角插着外祖母采来野花,包里放着装有公交季票钱包,空气中弥漫着天蓝绣球香气。就在那刻,们整个家族未来几十年历史已经被提前编排好,如同主歌和副歌。外祖母廖利娅只活到五十八岁,死于心力衰竭,都没容们见上最后面。如今妈妈生活铺成条线,她有新任务和模仿范例。如果说,过去她只是做自己,按照自己意愿行事,现如今,她需要竭尽全力达到难以企及标准:妈妈虽然没有明说,但她显然在努力为自己和们成为另个人,成为廖利娅,找回从前那份慷慨播撒欢乐,美食,拥抱和温馨。但她没能做到——大概没有人能做得到。
所听到家族历史,并非始于百年前,而恰恰始于1974年8月。外祖母不情愿地放们离开达洽餐桌和窗帘,带着绿红苹果踏上旅途;等们再回来,达洽已经人去屋空,只剩下们。妈妈不住地自责,而坐在她身边。有这样个可怕童话,说个磨磨蹭蹭小女孩没能及时给重病妈妈端来水,等她着急忙慌地跑来时,妈妈已经咽气,群鸟在头顶绕着飞,其中个便是她妈妈,像是在喊:“晚,晚,不会再回来!”这个故事说就是们——没有人这跟说,就是知道。冲着那杯没能递到嘴边水咧着嘴大哭,好像也是同谋者似。
后来所获知切,都是在这迟误背景下听说。妈妈说、记,唯恐漏掉个字,但仍然会忘、会溜号,就像童话里那些贪玩孩子们,偷偷跑出门去玩耍、长大、过自己生活。想,妈妈也会是这种感觉,那时她还年轻,比眼下年纪还小,捧着用铅笔写下菜谱本,抱着两岁女儿,供养着两个老到既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彼此老太婆。后来她开始戴太姥姥萨拉婚戒,戒圈内侧刻着“米沙”,那是太姥爷名字,后来又成父亲名字,似乎什都没有结束。
家里浴室被父亲征用做暗房,在棱角分明盥洗池里,在唯灯泡发出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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