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受不过,最多亦只能向天长啸声。有天在前门外喝醉酒,往家相识人家去和衣睡半夜,醒来时候,已经是下弦月上升时刻。从韩家潭雇车雇到西单牌楼,在西单牌楼换车时候,又遇见他。半夜酒醒,从灰白死寂,除乘两乘汽车飞过搅起阵灰来,此外别无动静长街上,慢慢被拖回家来。这种悲哀情调,已尽够消受,况又遇着他,路上听他许多不堪再听话……他说这个年头儿真教人生存不得。他说洋车价涨个两个铜子,而煤米油盐,都要各涨倍。他说洋车出租东家,真会挑剔,根骨子弯点,个小钉不见,就要赔许多钱。他说他天到晚拉车,拉来几个钱还不够供洋车租主绞榨,皮带破,弓子弯时候,更不必说。他说他女人不会治家,老要白花钱。他说他大小孩今年八岁,二小孩今年三岁。……默默坐在车上,看看天上惨淡星月,经过几条灰黑静寂狭巷,细听着他条条诉说,觉得这些苦楚,都不是他个人苦楚。真想跳下车来,同他抱头痛哭场,但是着在身上件竹布长衫,和盘在脑里堆教育绳矩,把真率情感缚住。自从那晚以后,心里就存种怕与他相见思想,所以和他不见半个多月。这天日暮,自平则门走回家来,听他在和人吵闹声音,心里竟起种自责心思,好像是不应该躲避开这个可怜朋友,至半月之久样子。静听忽,才知道他吵闹对手,是他女人。时心情被他悲惨声音所挑动,竟不待回思,脚就踏进他住那所破屋。他住屋,只有间小屋,小屋半,却被个大炕占据去。在外边天色虽还没有十分暗黑,但在他那矮小屋内,却早已黑影沉沉,辨不出物体来。他手插在腰里,手指着炕上缩成堆,坐在那里个妇人,声两声在那里数骂。两个小孩爬在炕里边。进去时,只见他自家个站着背影,他女人和小孩都看不出来。后来招呼他,向他手指着地方看去,才看出个女人,又站忽,眼睛在黑暗里经惯,重复看出他两个小孩。进去叫他声,问他为什要这样动气,他就把手指,指着炕沿上那女人说:
“这臭东西把辛辛苦苦积下来三块多钱,下子就花完。去买这些捆尸体布来。……”说着他用脚踢,地上果然滚包白色布出来。他边向问些寒暄话,边就蹙紧眉头说:
“心思,她们点儿也不晓得,要积这几块钱干什?不过想自家去买辆旧车来拉,可以免掉那车行租钱呀!天气热,们穷人,就是光着脊肋儿,也有什要紧?她却要去买这些白洋布来做衣服。你说可气不可气啊?”
听这段话,心里虽则也为他难受,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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