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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佩珊姐来。周家小妹不知从哪里跑出,清脆声音像泉水从荒凉公路边欢快流过,身形微胖妇人很快走出屋子,边走边在围裙上擦手,面喜悦地将佩珊拉进屋里去。
桌上有碟咸菜,盘剩下三五片猪头肉,盆青菜汤。周妈妈又进厨房炒番茄蛋,挑只缺口最少碗盛饭给佩珊,喜滋滋地在旁边坐下,执情地问道:这次回来便不走?佩珊噎住,粗粝米饭哽得她说不出话来,求救地望眼周涯,他不耐烦地接过话茬去:人家要回重庆上班!周妈妈脸刷地阴下来,端着饭碗从桌边走开,站在周爸爸灵位前敲敲碗说,老头子,你在底下吃没?今天家里来客人,热闹呢。
如此,饭粒更像是刺从喉间硌下去,孙佩珊扒着饭,味同嚼蜡。
周爸爸去世已有两年,他生前对佩珊最好,比亲生女儿更好,因为他总想着——她要和周涯过生。高三那年除夕夜,姑姑全家去河边放烟火,佩珊在家里清理大堆年夜饭后狼藉,被菜刀深深地划伤手,外面诊所全关,大家都欢欢乐乐去团聚,她沿着冷清街道走很久,最后走到周涯家里。周爸爸找干净棉纱布给佩珊包扎,又套上双给周妹妹买新棉线手套,他说,女娃皮肉细,这样才不会冻伤。夜里她抱着周涯哭,自从父母离婚躲债相继离开安宁,好久不曾有过幸福感使她悲哀。她觉得很冷,拥有得太少,无非是成绩单上漂亮数字,寄人篱下冷漠安稳,以及遥不可及美好未来。
成长隧道阴冷湿暗,佩珊等不及长大,急着用未来兑换些温暖。
周涯骑着破自行车在晚自习后学校门口等她,带她去吃毛钱串小火锅,块钱两小馄饨,火锅很烫,馄饨很暖,囫囵地滚到空虚胃里,阵激烈寒战。周涯用在修车行工作攒钱给她买早餐麦片和暖手炉,说等她考大学,他就出去租房子打工,这样不管她在哪里念书都能有家。可孙佩珊不敢想得那具体,仿佛只要想,未来就被死死钉住似。那年周涯果真比她先出去,他在临出门之前对她有要求,他说,小珊,不怕,这辈子都会对你好。
并不是快乐记忆,周涯脾气很坏,床单很脏,事情发生时全不是佩珊少时梦想样子。她在犹豫挣扎中挨个耳光,然后周涯抱着她拼命摇晃说对不起对不起,只是真太爱你,从小学到现在,你想想,十年啊。周涯是莽撞而神经质,她也是,几乎抱着死样决心。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在清晰痛楚中,用爱名义自宽慰。
次日佩珊哭着去找阿年,阿年父亲很早就过世,母亲嫁个七十岁老男人,随他迁居到附近小镇,阿年独自住在濒临拆迁小房子,关于无助妥协种种情形,佩珊想,她总是能明白。
可是阿年劈头骂她傻,她说佩珊,你必定会离开这里,今日丝毫不甘愿,日后要扩大成不堪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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