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对于女儿这样说话方式,竟然没有发脾气或喷鼻子,这点,连他自己都不免惊奇。看见女儿不快活样子,他悄悄退回自己屋里去。他想:“不能老是这样躺着。老九这走,要烧锅、煮饭、喂猪……不能再躺下去,硬撑着,也得起来干些事情啦!”
勤劳老庄稼人许茂,从这天起,虽然身子仍然衰弱,却再不想躺在床上。
许琴很快就收拾好行李。
但她却没有忙着走。有些青年人,经人家叫他“出去工作”,脚板心就会像擦清油似,恨不得快点儿离开庄稼院,远走高飞。九姑娘跟那些人不样。这会儿,她怔怔地坐在床沿,半靠着捆得齐齐整整行李卷儿,满腹惆怅!
此刻,世界上没有个人知道九姑娘心头是个啥滋味。是喜欢呢?或是忧愁?是年轻人即将改换生活环境,奔向未来途程时常有那种激动呢?抑或是望着前面茫茫人海大千世界而产生迷惘和惆怅?
第二天早,许琴接到公社通知,要她在当天上午赶到区上去办理手续,并同几位也是新推荐上去青年道,去县委组织部
报到。
颜少春已经知道这件事。她对许琴说:“去吧,好好干,不要辜负党和人民希望。你在县上学习个时候,将会分配出来做公社干部,不要忘贫下中农,忘群众,要辈子实心实意地为他们服务。”
这是颜少春临别赠言。许琴含着热泪倾听着,并记在心上。前几天,她对颜组长汇报过大队那次“不光彩”推荐。她决定拒绝接受,并希望颜组长重新考虑推荐比她更强青年出去工作。但颜组长想想,说:“已经报表,不便改,你不必顾虑那些细节问题,关键是你自己思想要端正,要有颗为人民服务心。”
对于九姑娘上调,许茂老汉是现在才听说。他简直有点大惊失色。他埋怨九姑娘为什早几天不和他商量商量。
吃罢早饭以后,四姐到专业队干活去,颜组长也出门,许琴草草地收拾着自己被盖行李。许茂老汉垂头丧气地在旁望着自己这最小个女儿,如今就要远走高飞。
“爹,在县上学习段时间,将来还是会分配到公社来,你放心吧,又不走远呢。就算有时不回家,葫芦坝还有三姐,四姐,她们也会随时来看望你老人家。”
“不,不是不让你走,不能耽误你们年轻人前程。”老汉这样说。按他从前打算,他是要为老九招个诚实青年来做上门女婿。既然生活如今是这样安排,他也就只好依从,而且他觉得老九比老七聪明得多,出去工作也合适,人家颜组长不也是个女同志?
但是,他仍然感到伤心。他指责九姑娘:“这样大事情,你也不先对说声,你骨头长硬,什也不跟老子商量商量!”
九姑娘却烦躁地回答道:“爹!前几天自己心里都七上八下不愿意出去,有啥子商量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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