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世安和白杨知道,这青山绿水里,眠着忠骨,宿着英魂。是多少人斩断相思,抛家别眷,生离死别,才有今时今日,他们在这城市里许多新浪漫传奇。
金陵情韵有柔肠,亦有铿锵,自六朝始,
“随便什。”白杨又脸红起来。
世安牵着他,走到书桌前,思量片刻,研墨落笔。
白杨看他写“笙磬同音”四个字。
“什意思?”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鼓瑟鼓琴,笙磬同音。”世安在卷首侧另用小楷写着,“这是小雅里句子。先人之德,没齿难忘,只愿咱们好好活着,别辜负他们腔沥血壮志。”
生与死都是人生所无法回避事情,对他们来说,重逢有喜悦,离别亦未必悲伤。又或者,求岳生等待,正是归去这刻。
求岳去,留下遗嘱,变卖比佛利豪宅,半留给世安和白杨,另半则委托他们建立个基金,旨在抚恤所有在世和离世抗战老兵。
他们遵照求岳遗嘱,将骨灰带回南京。知情和不知情人都出席江葬,不止秦淮梦剧组悉数到场,市z.府亦派专人参礼致哀。
世安眼看星星点点人世灰烬,随江风入水,轻声道:“玉阶生白露,玲珑望秋月。他名字是为露生取。”
情之所系,生死何如。
而世安和白杨,终于来见他。
这生许多遗憾,但终究也算圆满。
金求岳看看白杨,又看看世安,脸上渐渐泛起红光,眼中露出奇异光亮。
大家都明白,这位老先生真要去。
“把们带回南京去,”求岳说,“洒在长江里。”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
又是春天来。
世安和白杨信步去狮子山,再登阅江楼,旧情如旧,春光如新。两人携手,想起初来此处,凭楼观江,两人心中无限柔情,亦觉无限感慨。
虎踞钟山,龙蟠石城,十朝古都,风姿缱绻。放眼远望,连绵青山葱茏锦绣,江流万里,车水马龙。
在他们知道地方,不知道地方,知道时候,不知道时候,这城市历经江南月,秦淮风,胭脂蘸酒,花容浸泪,万众浴血,炮火硝烟。
白杨回到家,便把墙上南小鸟摘下来。
世安有些好笑:“书画何辜,挂着也就挂着。”
“不要。”白杨说,“南小鸟是很喜欢,但金求岳也是朋友。”
他把南小鸟卷起来,收在柜子里,又看着世安:“金世安,你写个字挂在这儿吧。”
世安逗他,“写什,红双喜吗?”
再往后,白杨和世安,就再也听不清也听不懂他在说什。那并不是说给他们听内容,金求岳望着虚空,白杨听见他断断续续地哼歌。
那旋律十分熟悉。
像是张震岳《爱别走》。
白杨不知他何以这个时候哼这首歌,既觉得困惑,又觉得伤心,只是不住地流泪。
而金求岳哼着歌,呼吸亦随着哼唱,逐渐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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