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安张张嘴,“露生,给你买船票,三天后咱们去上海,从那里再去英国。”
“咱们?”露生回过脸来,“你也去?”
世安垂下眼睛,“……不去。送你到上海,就回来。”
露生言不发地看他半日,终于笑起来:“就这碍事
气什?气他不告而别突然去英国半年,气他在南京城里大张旗鼓地相亲,气他不许他抽大烟。
世安不知自己哪件事做得对,哪件事做得错,可他真没法忘记从上海回来,兴头头迈进门来,满屋怪异香气,露生正卧在榻上,跟死张老娘样,在抽大烟。
世安提着礼物掉地,说不上是恨还是气,句话也说不出。
露生倒向他笑笑:“金大少爷,媳妇儿娶上吗?今日贵步临贱地。”
世安被他堵得句话也说不出。
中。张老娘到底没守住她凤凰,露生来二去唱得红,世安也就把露生从春华班里接出来,独在榕庄街给他置套小宅——这也没有什,从南到北,全中国数不清红伶都这被捧着,金丝雀似养着,大家也并不觉得是多大事,可是露生偏偏就当做回事。
“少爷接出来,也无以为报,这辈子,这条命,就是你。”
那时露生在这小院里,对世安这说着,笑吟吟看他。暮春凌霄刚吐出花苞,千丝万缕绿里星半点红,将绽未绽,像人情意。
“说得春华班像火坑似。”
“怎不是火坑,”露生把袖子撩起来,“都是她打。”
都是他害露生,让露生这样自,bao自弃。可他不明白露生究竟是要怎样?
人为什这样不容易满足,世安想怀念他们过去美好些时间,可这些时间都被争吵和眼泪淹没,变成碎片。他们在这碎片时间里,也曾唱和,并头说话,看窗外秋夜流萤,冬日飞雪,春叶夏花,那是多好时光。
再好时光也已经是过去时光,现在时世动荡,他做金少爷日子只怕不长,露生也不再唱戏,整日关在榕庄街这小宅里,世安隔三差五来看望他,露生常常句话也不说。
就像现在这样。
两个人就这样靠近坐着,露生不说话,世安也就不说话。太阳渐渐落下去,在绮艳余晖里坠下去,最后抹斜阳也从窗棂上退熄下去,房间沉入闷热阴暗之中。
世安吃惊,心疼地托起他手,“怎过去从不听你提起?”
露生含笑抬头,正对上世安目光:“因为知道少爷总要接出来,这点苦算什?不唱出个名堂,也没脸跟你出来。”
世安不知如何答他,只觉得露生把这情分看得太重些。要问他喜不喜欢露生?他是打从心底里喜欢,可露生对他分明不止这点喜欢情意。
世安常恨自己当年见露生,见就再放不下,徒生许多怨恨。
是,怨恨。世安总觉得自己半辈子,常在弄巧成拙。他想让露生活得高兴些,可露生总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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