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这名字取得实在不好,仿佛是带着不吉利——白露侵罗袜,玉阶生愁怨,倒像把露生辈子都咒进去。可再怎不吉利,白露生这名字,依旧穿云破月地唱响秦淮两岸。
后来露生这十年,也像这名字样,过得风光、绮艳、金娇玉贵,可是哀怨丛生。
名角都是捧出来,露生有世安捧着,谁不艳羡,秦淮河上时风头无两。起初那两年,他们倒也与般名伶恩客没什区别,唱自然越唱越红,听也就乐在其
世安更觉怅惘。想起当年在得月台初见露生,他还在春华班里,只十三四岁,唱出“寻梦”,满座惊艳,都赞他扮相绝美,口齿清亮,嗓子又好,将来必定是秦淮河上等名角。
他也像丢魂似,连三日包春华班场子,只他人听。到得第三日,场长生殿做完,春华班张老娘便领着露生出来给他磕头。世安问,“是叫什名字来着?”
“玉姐儿,白玉姐。”张老娘摸着脸道,“这春华班净养些不争气东西,只这个凤凰,他又从小多病多灾,取个女孩儿名压着,就叫开。”
世安听便笑,“十几岁人,还怕难养活吗?改个名字罢。”
张老娘笑道:“金大少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就求金大爷给们玉姐儿赏个名字。”
仆妇拿小银剪子来,又将锁链也打开。世安道,“都去吧,跟白爷说会儿话。”
下人都不敢动。
世安不疾不徐地又说遍,“和白爷说会儿话。”
人只得慢慢退出去。
世安见人走得远,方拿起露生手来问:“疼不疼?”
世安看看玉姐,玉姐伏在地上,却偷偷抬着脸,露出俏生生水濛濛对眼睛,那时得月台上清风白露,月满秦淮,世安微沉吟道,“玉姐……玉姐……玉阶生白露——就叫做白露生吧。”
未等张老娘说话,露生便干干脆脆磕三个响头,起身脆生生道:“露生谢过世安少爷!”
世安有些惊讶:“你知道叫什?”
露生向他嫣然笑,“赐名恩公,知音恩客,前生有缘,自然知道。”
他脸上还扮着贵妃模样,头珠光玉翠,遮不住横波妙目,熠熠生光,楼秦淮香风吹过,灯影摇红,映得露生脸上真好似贵妃醉酒,明艳无方。
露生并不回头,“捆是你,现在问疼不疼也是你,左右都是你主意,问做什?”
“鸦片难戒……他们也是怕你伤着自己。”世安见他不理,只好又倒茶水,“喝点水吧。”
露生并不接他茶,“你心里多嫌着,何必再说。是个男人,跟你只算逢场作戏,又是个戏子,自然般配不上你,还怕多样抽大烟吗?”
世安恨他这样自贱,又不知从何解释,只捉住他手道:“露生……”
露生忽而转过脸来,定定看他,看半日,脸上浮起惶然笑,“现在没人,你怎不叫玉姐儿?过去你只叫玉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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