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翠英被他看得阵粟粒,这个孙子直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他是中元节里生鬼胎,天生双不寻常眼睛,那眼珠子上头仿佛总蒙着层水光,像是谁给他委屈受样。
命里带孽,是来讨债。
这档口她倒还没忘给警方扣黑锅:“你这孩子,是不是这个女警察欺负你?你有什委屈,你倒是说啊。”
罗晓宁胆怯地问句:“你是不是……不喜欢哥哥。”
“……这能有什喜欢不喜欢啊,他杀人犯你可离他远点儿!”
天使不只会鼓吹纯洁礼乐,也会降下闪电、响声、雷轰、地震和大雹。
罚惩切罪恶和隐匿罪恶。
此刻冯翠英站在他面前,她从酣睡中惊醒,脸都是恼怒,她不情不愿地从病房蹭出来——乍然见罗晓宁,她微微呆。
罗晓宁若无其事,且无害地看她:“奶奶,你生病。”
岳萍萍站在后面,严阵以待地盯着他们俩——罗晓宁状况实在不好,她想喊医生,又贪心地觉得他似乎命不久矣——要是这档口进抢救室,万出不来怎办?
哥哥!说你以后再也不胡扯!”
罗晓宁只会说句话:“要哥哥。”
毫无疑问地,他又挨顿毒打。
罗晓宁现在明白她为什打他,切他生活中泡沫似谜团,都解开,过去他直想不通,也直不肯想通。
岳萍萍沉默,房灵枢试探,房正军严厉质问,撕破他胸口最后点皮肉,骨和心露出来,血也流出来,他彻底地枯萎、被榨干。
两个警察都听得阵恶心。
罗晓宁脸色忽然自然起来,好像血色下子涌上他脸,那瞬间是种难言、诡异娇美,像黑白美人突然上色。
岳萍萍有点看住。
罗晓宁靠在冯翠英腿上,空寂楼道里,回荡着他虚弱声音:“奶奶,爸爸,是那个吕叔叔,你知道,对吧。
他说要风,她就把他放在楼梯口,这里空气流通得好些。罗晓宁不用她扶,自己在台阶上坐下来。
冯翠英心下也觉得不妙,可又不敢在警察面前呵斥孙子,只好扮演副慈眉善目:“你怎跑这儿来,这些警察又欺负你,宁宁呀,你看你又瘦。”
罗晓宁乖顺地让她抚摸脑袋,他牵牵冯翠英衣角:“奶奶,累。”
冯翠英不肯坐在他身边,只在他旁边俯下身:“奶奶也生病啊,你叫奶奶干啥?”
罗晓宁抬起脸,他温顺而平静地望着冯翠英,倒像冯翠英脸上有朵花儿。
不必再问答案,他最不想面对什,什就是答案。
他原本是不配也不应该爱上这个哥哥,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挽回他肮脏身份。如果还能为他奉献点点微小付出——罗晓宁想,哥哥要做什,那他就去做什。
无论前方是谁,无论前方是哪里,无论前方是什。
就如同圣经所咏唱那样:
——列国发怒,但你报应之怒临到,死人受判罚时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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