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人人都以为睡莲死,那年夏天却还是开出两朵花,深紫色花瓣镶白边,直不肯凋谢。
白家这支最后次分家是在九九八年,白点点家三口当年吃点亏,只分到这套和镇上距离最远破房子,但是据说风水好,白家祖坟都在后面山上。那些坟地都正对着山下白沙河,背后是密密竹林,野生毛桃有狭长绿叶,又结出青色小果,切都是让人眩晕绿色。清明时白家人上完坟,大家坐在坝子上吃墨绿色蒿蒿粑,天气还凉,又照例下雨,白点点已经穿着紫色大花绵绸连衣裙,光脚穿双黑色中跟鞋,王林辉不敢细看裙子下小腿。
白点点技校毕业后没有进工厂,破釜沉舟四处找人借三万块,给老房子刷墙装地砖,屋顶黑瓦全部换过。台巨大石磨就放在坝子里,家三口在后面另外搭两间瓦房住下来。白点点床边有台破旧台式电脑,那是白丝丝买笔记本后淘汰下来,开机轰隆隆响,但是还能上网。王林辉帮忙把电脑搬进屋子,房间里股香粉味,他分钟都不敢多待,立刻退出来在院子里拿根干面喂金鱼。白点点在外面遥遥叫他:“表姐夫,出来吃饭,今天给你买瓶泸州老窖。”
幺妹豆花庄开年,三万块就还掉,人人都有点羡慕,有人微弱地表示过要重新分家。但大家都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没人做得出狠事,只是家里过年那几天吃饭都默认为就在豆花庄里,也不再凑份子。白点点提前两个月就特意去乡下订头猪,只胖嘟嘟黑山羊系在院子里,大年初三最后顿现杀吃羊肉汤,略带膻腥味白雾在老屋里盘旋。山上有零零星星鞭炮声,从窗口望出去,炸开纸屑就像下场鲜红雪。屋里不知道谁喝多,大声说:“点点好能干哦,那些司机天天来捧你场,怕是不只来吃豆花,豆腐也吃得有点高兴哦。”白点点在厨房里做酸辣羊血和爆炒羊肝,没有听到这些。她老早就学会装作豆花庄里太吵,什也没法听到。
去年中秋,沙河镇要拆迁事情开始在豆花庄饭桌上流转。王林辉刚借调到拆迁办,这算是第个大项目,大家都有点兴奋,拆迁款都说家不会低于三十万。这笔钱在城里稍微偏远地方,也能买套两室两厅,那种小区花园里有健身器材,不用上公共厕所楼盘。白点点难得从厨房里跑出来,还系着那条蓝花围裙,说:“表姐夫,们这里不拆吧,不想搬呢,要卖豆花哒。”
王林辉记不得上次白点点看着他眼睛说话是什时候,他不能控制地把声音软下来:“不会,你这里有点偏远,开发商看不上。以后楼建起来,豆花庄生意肯定更好,你可以提前把价钱涨起来,豆花八块碗也卖得动。”白点点不好意思笑得那直接,但眼睛还是弯:“那好,你们喝酒喝慢点,烧什锦还要等会儿,今天海参墨鱼都还可以,买最好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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