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澄面容盖在面具底下,表情难辨。他曲指轻扣桌案,发出清脆“叩叩”声,下
当日京师别,临别时,孙晔庭吟诵“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句,如今,他绝笔信上末句却是“勿言樽酒,明日难重持”。
这杯酒,是永远也喝不上。
颜澄问道:“他救下谁?”
“嫂嫂,”谢燕鸿捂住脸,沙哑着声音说道,“嫂嫂怀哥哥遗腹子,嫂嫂娘家章家,与小孙合力,偷梁换柱,保下她。算算日子,估计已经临盆。”
谢、颜两人百感交集,时都不知要说些什好。
小雨来,仿佛上天也泫然落泪。她脸上却没有哀容,只有平静,仿佛古井无波,深不可测。
谢燕鸿与颜澄不在送葬人群当中。
他们二人对坐,中间摆着孙晔庭遗留书信。
当日,谢燕鸿狼狈离京,为能让宋知望留他父母家人命,特意将自己拿着先帝手书事说给孙晔庭听。当其时,谢燕鸿预计,宋知望应当会边搜捕他,边把他家人当作人质,威胁他交出先帝遗旨。
事关皇位,谢燕鸿本以为宋知望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没想到,当时他与长宁逃出魏州之后,就再无追兵。他当时心中纳罕,但也只以为宋知望自顾不暇,如今看来,却是因为孙晔庭。
能活个是个,只是这个孩子,生下来便是见不得光罪人之子,往后又该怎办呢?
谢燕鸿心中有个大胆想法,他说:“假如是说假如”
颜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猛地抬头,两人对视良久,都没有将心中想法说出来。虽然他们两人都不是什迂腐之人,但好歹也是从小读圣贤书长大,天地君亲师,这些想法都深深刻进骨头里,心有怨怼是方面,真要搅动风云又是另回事。
“罢,”谢燕鸿叹道,“不将眼前这个烂摊子收拾好,说什都是徒劳。你你有什想法?”
按照颜澄现在伤势,留在原地好好静养是最好,但按照谢燕鸿布置,留在魏州也危险,甚至还危险三分。颜澄并非恋战之人,另找僻静安全处养伤,也不失为个好办法。只是不知道他自己是怎想。
“他压根没把这件事告诉宋知望。”谢燕鸿指指书信,说道。
看到书信中这段时,谢燕鸿差点笑出声来。不是开心笑,也不是苦笑,只是笑造化弄人,笑孙晔庭性子别扭,他捧腹笑好阵,笑得比哭还难看。
孙晔庭为助宋知望登临大位,能昧着良心陷害忠良,指鹿为马,但却能为保谢燕鸿命,替宋知望埋这样大个隐患。与此同时,他此举,虽救谢燕鸿,但也算是催谢家人命。
谢燕鸿想起当时自己亡命而逃,路狼狈,之所以能支撑下来,不过是为着心中有线希望,能救家人性命,如今看来,切都是徒劳。谢燕鸿心中对孙晔庭是又爱又恨,爱他情重,又恨他寡义。
只是如今人都去,无论爱恨,都已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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