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宝兴字很大,不知不觉就写满三行。他把广播声音调小,另起页,提前写好:3月5日,星期日,惊蛰。然后把纸笔塞回原位。
想当年,个月本工作笔记,写起来费得很。吃用开销,日程备注,家六口人,大大小小事体全在上面,发票、车票也
睡回笼觉人闻到臭豆腐气味,醒来。走上前吃,悄悄留出块,蘸点辣酱,端过去放在遗像前面,宝兴爷叔,吃噢,多吃点噢。便走去后厅,看看新搬来哪些人花圈,又续长明灯上油,便走近去看看棺木里人。
要死啦!
声粗粝惊叫,吓得隔壁几间女人跟和尚顿时凝住自己喉咙。人们像工厂出事故似,放下手中活,纷纷围拢过去看。走得慢点,棺木是别想望见,家属层层叠叠挤在前排。最靠里人传出话来,吓人啊,老头子换个人啦。
人群尚未散开,远处间灵堂里也传出女人尖叫。
碰着鬼啦!搞错人啦!
扔油渣地方,撩出来油漂烫死过交关蚂蚁。
臭豆腐香味从殡仪馆门口路飘过来,进灵堂,把沙发上男人们脚臭都淹没。嗑瓜子,吃茶水,像是工厂里发盒饭似,全都拥过来。
吃完臭豆腐,男人们就要抽烟。个老太太急切地喊,出去出去,覅把老陶香都搞混掉啦。
外面落着大雨,几个男人只好站在屋檐底下,根接根地抽。他们讨论未来天气。听说近周都是雨,明朝最大。这对于出殡可是桩难事体。
作孽,老头子死也不挑个好辰光,其中个讲。
这声过于惊恐,吓得门口黑白无常也站起来四处张望。
◇◇◇二、惊蛰前日◇◇◇
陶宝兴早饭照例是白粥拌脆萝卜,不过昨天托护工买罐芝麻粉,正好挖勺放进去,搅搅,吃起来味道蛮好。只是假牙上沾不少黑渍,又要难为工夫卸下来擦遍,差点耽误准时开半导体。
陶宝兴戴好老花眼镜,拿出压在床板底下工作笔记和支削得只剩拇指长短铅笔,对准“3月4日,星期六”行字,准备好听写天气预报。
多云转阴,最低气温8℃,最高15℃,东北风3—4级。明天阴转小雨,有时有中到大雨,伴随大幅降温,最低3℃。
老头子天天听天气预报,专门要你不好过。
好嘞,自家哭不出,就让老天多落点雨好嘞。
相比之下,对过间灵堂动静则大得多。白天请高音女花腔前来哀哭,夜里有和尚合唱团超度,这种氛围下,每个走出来亲属都哭到脚软。再旁边间,又冷清起来。几个男人吃不消,拖着疲倦表情出来透口气。彼此望眼,总觉眼熟,时又想不起,只好问,你家是谁走呀。报上名字,便知晓。
噢噢,是瓦前街陶家门吧。哎哎,对,你是来看……
对方也报个名字。仿佛是个地方送来。于是几伙人便同商量落雨天如何出殡烦心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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