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空山扫几眼《雪谱》,把酒樽交给方雪,道:“借刀用,留神看仔细。”
方雪不由自主地将雪莺刀递给岳空山,目光随他转到院中枯树边。
她看见岳空山刀空挥,莫名悲从中来。
“把酒长亭说。看渊明、风流酷似,卧龙诸葛。何处飞来林间鹊,蹙踏松梢微雪……”
岳空山在树下舞起刀来,纵声长吟,嗓音清肃。
方雪蓦然回身,神色激动地欲言又止。她觉得不该如此,若真如此,仿佛世上切就全都不对。但她又不知该如何说。
岳空山问道:“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
方雪怔,片刻后才明白过来:“他说他已半年没喝酒,等到……这时,便给他斟杯酒。”
岳空山良久默然,忽而笑:“杯怕是不够。”
他回屋找出只酒樽,擦拭后倒满酒,又道:“至少比杯子大些。”端着酒樽来到床榻边,未及再开口,忽听云陌游轻咳声,脸色微红,竟似被酒气激得清醒过来。
子是有救?”
岳空山道:“已给他用过药,也渡内息稳住他心脉。不过他直在晕迷中,且看明晨能否醒来吧。”
深夜,方雪坐在石凳上回想往事,直到星月凉意沁满身心,如沐冰雪。
她在这种熟悉凉意中沉睡过去。
十八
起初方雪眼中、耳中满是刀光与清吟,霎时间那页《雪谱》上字迹飞入心头,恍惚看到无数纷扬坠落花瓣。
她眨眨眼,花瓣也消散不见,眼前只剩寥寥长风中个面容模糊白衣人—
她看着他从竹林深处听琴归来,落花撒满襟袍;她看着他在春山碧潭边等候远客,潭水如古镜映出他魂骨;她看着他在松间、江上斟满清酒,与樵夫、渔子歌吟唱和;她看着他推开屋门笑望只黄莺,屋檐上覆满花叶,疏雨零星流过;她看着他以清辉做烛台徘徊于长夜,明月将迷途人青丝照成白发;她看着他最后故旧凋零,在风雪中赏花般独立,雪花不断落进他影子。
她看着那白衣人眉目与云陌游渐渐重叠,感到缕星光贯入神思,《雪谱》刀意在心中纤毫毕现。
“……要破帽多添华发。剩水残山
方雪又惊又喜,见云陌游目光晦暗地看向门外。岳空山点点头,示意她扶着云陌游来到院中坐下。
云陌游指指方雪,又指向岳空山,说出“雪谱”二字。
岳空山从方雪手中接过那页《雪谱》总诀,沉吟道:“你是想要教她?”
云陌游微微颔首。方雪心中酸,涩声道:“何必急在此时?你先说,如何才能救你?”
云陌游却只是看着岳空山道:“多谢。”
翌日清晨,方雪步出篱笆,见遍地秋草都凝上层霜,放眼四野星星点点白。
她忽然觉得,就这迅速老去也无妨,若像秋霜般夜白头该是多好。
良久,身后响起木门吱呀声。
方雪轻声道:“云公子仍没醒吗?”
岳空山道:“人力有时尽,天数不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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