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云说,「你是《牡丹亭》剧评大家,且请教个问题。《牡丹亭》中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人人都说道尽丽娘心事,甄先生以为如何?」
甄修言听,竟有些肃然起敬,心想,原来真是个同道。他认真地想想,斟酌道,「丽娘心事,这句自然是有。不过丽娘所思所怀者,剧中还有处,更感缠绵哀婉。」
梦云问,「
白雪岚说,「到底有没有来,们进屋子给你瞧下就好。」
话音落,那原本伏在桌上哭泣女子,霍然坐起,在窗口倒映出个窈窕影子。
那女子严肃声音传来,「白先生,你别小看人。命运不济,沦落至此。但还没有挂牌子接客。你带着个不知道来历人,三更半夜要进屋子,就头撞死在这里,不受你们玷辱!」
甄修言以为此间女子,必然浅薄无耻,不料遇见个宁为玉碎坚贞人儿,听她说话用词,料想也是诗书人家落魄女儿,不由大起好奇怜惜之心。
人都有这样习惯,期待太高,见到时就容易失望。甄修言对今日之行,原预备个极低分数,猝不及防见到个意外之人,那分数自然就失准头,个劲往高处打。
不着为这撒谎。你不想见,现在还可以回去。」
甄修言已生去意,拿住机会,站起来要走。门帘忽然又掀,原来是那龟奴回来,脸上带着点张惶,陪笑说,「大爷,莺莺今晚是真不能见。」
甄修言听,心想,这可有点出乎意料,不由站住脚。
白雪岚问,「她出什事?」
龟奴说,「雏儿都这样。但凡能过活,谁肯干这营生?她又是个读过书,比别个都高傲些,这几天还和张大娘闹别扭呢。刚才说有两位大爷要见她,她以为要她接客,就哭天抢地闹起来。大爷,您还是另挑个?」
白雪岚还没说什,他就主动把话接过去,「梦云小姐,确实是甄修言。你素不相识,但雪岚说你是个剧评家,忍不住好奇,也就来。如此冒昧,请不要见怪。」
梦云在窗上身影,蓦地僵僵,仿佛不敢置信,沉默片刻,幽幽地低声问,「真是甄修言先生?」
甄修言答道,「是。」
梦云说,「对不住,实在不敢轻信。请你给个证明。」
甄修言问,「怎证明?」
白雪岚笑道,「别人们不稀罕,就要定她。她屋子在哪,带去看看。」
龟奴为着那两张大钞情分,也不好拒绝他,便把他们领到东边个小屋子外,朝亮着灯窗户里指指。
两人驻步细听,屋子果然有个女子,在嘤嘤呜呜地哭泣。
白雪岚表现出绅士风度来,并不进门,在外头叫声「梦云小姐」,说,「是白雪岚,你不是想见甄修言吗?他人已经来,怎你不愿见?」
里面那女子哽咽着说,「你不要哄。甄先生正人君子,怎会到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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